飞升仙界第七日，深夜的西坡被浓重的黑暗笼罩，连虫豸都收敛了声息，唯有几缕朦胧的月色从云层后漏下，给破败的废丹房镀上一层银灰。守在山道的那两个监视弟子早已睡得东倒西歪，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含糊的梦话。
废丹房内，李长生悄无声息地睁开眼。他靠在石床内侧，呼吸绵长均匀，与周围的静谧完美融合，若是有人此刻进来，定会以为他还在熟睡。其实从亥时起，他就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那两个弟子彻底睡死，才缓缓坐起身，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身早已备好的深色便服，快速换好。这身衣服是他托林浩从外门杂货铺买来的，布料粗糙却结实，还特意做了收束袖口和裤脚的设计，方便行动。换好衣服后，他又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墨色的丝帕，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这是为了防止吸入过多废丹粉尘，也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时不暴露面容。
“三天了，那两个家伙警惕性越来越低，正好动手。”李长生在心里盘算着。自从从老陈那里得知地火丹房的线索后，他就没再白天翻找废丹堆——白天光线虽好，却有监视的眼睛盯着，稍有不慎就会露馅；唯有深夜，才是探查的最佳时机。他走到门边，手指搭在门闩上，运转一丝混沌仙元包裹住手掌，轻轻一抬，门闩就悄无声息地滑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院子里的月光更亮些，能看到地面上堆积的废丹渣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李长生弓着身子，脚步踩在事先看好的石板缝隙处，避免发出脚步声。他像一只夜行的狸猫，快速穿过院子，绕到废丹房后院——这里是“老堆区”，堆积的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废丹，早已板结成一人多高的硬块，表面爬满了青苔，散发着陈腐的药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比前院的气味更刺鼻。
李长生站在老堆区边缘，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十几座丹块堆像一个个沉默的小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院子里，每座丹块堆上都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来看——这是他根据《废丹名录》的记录和老陈的描述，画的简易分布图，上面用炭笔圈出了三个疑似存放“地火丹房事故废丹”的区域。
“老陈说当年的废丹混着炸碎的丹炉渣一起送来，丹炉渣是耐火材料，比普通废丹更重，应该沉在丹堆底部。而且地火丹房的丹炉是赤铜所铸，炸碎后会残留赤铜气息。”李长生收起图纸，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淡淡的银灰色微光，混沌涅妖瞳正式开启。这双瞳术不仅能看破虚妄，还能感知不同材质的气息，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瞳力运转下，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样。那些板结的丹块在他视野里变得半透明，能清晰看到内部的结构——有的是层层叠叠的废丹堆积而成，有的则夹杂着碎石和泥土，还有的内部空了一大片，显然是被老鼠之类的小兽打了洞。李长生的目光快速扫过第一处圈定的区域，这里的丹块内部大多是普通废丹的气息，没有感受到赤铜的残留，也没有暗金残片的温润锋锐之气。
“第一个排除。”李长生没有停留，快步走到第二处区域。这里的丹块堆比其他地方更高，表面的青苔也更厚，显然年代更久远。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丹块表面，冰凉的触感传来，同时混沌涅妖瞳全力运转，瞳力穿透足足三尺厚的丹块表层，深入内部探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光渐渐西斜，院子里的阴影拉得越来越长。李长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沌涅妖瞳的持续运转极其耗费魂力，才探查了两个区域，他就感觉识海微微发沉，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不行，得节省魂力。”他连忙收敛瞳力，从怀里摸出一枚普通的聚气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魂力从丹田涌入识海，缓解了些许疲惫。
休息片刻后，李长生起身走向第三处区域——这里位于老堆区的最角落，紧挨着后院的土墙，丹块堆上甚至长了几棵半人高的野草，看起来最不起眼。他刚靠近，混沌涅妖瞳就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股熟悉的赤铜气息传入感知！“就是这里！”李长生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再次开启瞳力，这次他将所有魂力都集中在双眼，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深入丹块堆内部。
一寸、两寸、三寸……当视线深入到丹块堆底部时，三缕微弱的金色光点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那光点散发着温润的锋锐气息，与他手中的暗金残片气息一模一样，显然是同出一源的庚金丹残片！最大的那缕光点有拇指指甲盖大小，最小的只有米粒大小，都嵌在一块暗红色的块状物里——那正是赤铜丹炉炸碎后的残渣！
李长生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特制的小铁铲——这是他用废弃的丹勺改造的，铲头锋利却小巧，正好用来挖掘丹块。他小心翼翼地扒开表面的板结层，动作轻得像在拆解精密的仪器，生怕用力过猛导致丹块坍塌，发出声响。每扒开一层，他就用混沌涅妖瞳确认一下残片的位置，确保不会挖偏。
就在挖到一半时，铁铲突然碰到了一层细密的光网。李长生心中一动，立刻停手——这是一道最低等的警戒禁制，应该是当年存放废丹时布下的，用来防止杂役弟子私自偷拿。不过这禁制显然已经年久失修，光网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要稍微用仙元干扰就能破解。他没有贸然动手，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针，蘸了一点自己炼制的稀释丹液，轻轻刺向光网的节点。
“滋”的一声轻响，光网像遇到烈火的薄冰般融化了，没有发出半点警报声。李长生松了口气，继续往下挖掘。又挖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触碰到了那几块暗红色的丹炉残渣。他放下铁铲，改用手指轻轻掰动残渣，生怕损坏里面的残片。“咔嚓”一声轻响，残渣被掰成两半，三块暗金色的残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最大的那块残片有拇指指甲盖大，表面的丹纹比之前那块更清晰，能看到金翅大鹏的翅膀轮廓；中间那块稍小些，边缘还沾着一点赤铜渣；最小的那块只有米粒大小，颜色更深些，看起来更内敛。李长生将三块残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丝帕擦干净，刚要放进怀里，识海突然传来一阵警示——有脚步声靠近！
“巡夜的护山弟子！”李长生心中一紧，连忙将残片塞进胸口的内袋，又用混沌仙元将气息彻底收敛，身形一晃，像鬼魅般躲到旁边一座丹块堆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透过丹块的缝隙往外看——两名身着青色护山弟子服饰的仙人正说说笑笑地走来，手里提着灯笼，灯笼的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他们腰间的“护山”令牌。
“这西坡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那个废丹房，连个人影都没有，还得天天巡夜。”左边那个矮胖的护山弟子抱怨道，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右边的高瘦弟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足吧，总比去后山守着那些妖兽强。听说昨天后山又有弟子被妖兽伤了，缝了十几针呢。”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过老堆区，灯笼的光扫过李长生藏身的阴影，却没有停留——丹块堆的阴影本就浓重，再加上李长生收敛了所有气息，在他们眼里和普通的阴影没什么区别。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山道上，李长生才缓缓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地上的丹渣里，悄无声息。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李长生暗自庆幸，刚才要是晚躲一步，就会被灯笼的光照到。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快速清理掉挖掘的痕迹，又将铁铲收进储物袋，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废丹房。回到房间后，他先是从窗缝里确认了那两个监视弟子还在熟睡，才关上门闩，靠在门后大口喘气。
缓过劲后，李长生走到桌边，点燃一盏昏暗的油灯——这盏灯是他特意改装的，灯芯很细，光线只能照亮桌面，不会泄露到外面。他从怀里摸出那三块新找到的残片，放在桌面上仔细观察。当看到最小的那块残片时，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在残片的内侧，沾着一点极细微的黑色灰烬，和普通的丹灰截然不同，颜色更深，还隐隐透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李长生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黑色灰烬，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蚀气息。“这不是丹灰。”他心中一动，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片干净的玉片，用细针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灰烬刮下来，放在玉片上。灰烬刚接触到玉片，就留下了一点淡淡的黑色印记，显然蕴含着特殊的能量。
“庚金丹是金系丹药，炼制时用的是地火，按理说不会有这种阴冷的灰烬。”李长生盯着玉片上的灰烬，眼神里满是疑惑，“难道当年地火丹房的事故，不只是简单的炼制失败？这灰烬……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将玉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袋，直觉告诉他，这黑色灰烬绝不是普通之物，或许和当年的事故，甚至那位姓柳的炼丹师的离开，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在三块残片中，最小那块的内侧，似乎沾着一点极细微的、非丹药材质的黑色灰烬，触之阴冷。李长生将其小心刮下保存，直觉这不是普通丹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