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民的脸色，由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最后，又变成了煞白。
他戎马半生，靠着溜须拍马和站队钻营爬到今天的位置，见过的骄兵悍将不知凡几，却从未见过像李默这样的。
这哪里是兵？这分明就是个无法无天，不讲任何规矩的土匪头子！
“你你敢威胁中央特派员？李默，你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他身后的卫兵们，也紧张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默。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些人，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上百名孤狼士兵，给反包围了。
那些士兵，一个个脸上带着硝烟和血污，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狼看见了羊的，冰冷的食欲。他们手里端着的，是清一色的德制p18冲锋枪，枪口同样对准了他们。
只要钱虎一声令下，他们能在三秒钟之内，把方汉民和他这几十个卫兵，打成一堆烂肉。
方汉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以为自己带着委员长的手令，来到这里，就是钦差大臣，可以为所欲为。
他忘了，这里是南京，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的，血肉磨坊。
在这里，委员长的手令，远没有李默的一句话管用。
“方特派员，不要紧张嘛。”李默脸上的煞气一收，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要杀人的不是他。
他上前一步，亲热地拍了拍方汉民的肩膀，那力道，让方汉民的身子矮了半截。
“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力，自己人，动什么枪呢？走火了多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方汉民和他的人，与自己的士兵隔开。
“方特派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没见识过我们南京前线的‘风土人情’吧？走，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的防线，也让你看看，我们这些泥腿子，是怎么跟鬼子拼命的。”
他语气热情，像是在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
方汉民骑虎难下，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只能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那就有劳李将军了。”
“好说，好说。”
李默领着方汉民，开始了他的“参观之旅”。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一条条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方汉民和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卫兵，哪里受过这种罪，一个个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狼狈不堪。
“方特派员你看，这些通道，是我们弟兄们花了两天两夜，用手一点点刨出来的。有了它，我们就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神出鬼没。”李默指着头顶简陋的木头支撑，介绍道。
“还有这里，”他领着他们来到一个伪装成瓦砾堆的机枪掩体，“这个点，可以封锁住前面那条街。鬼子冲过来，就是活靶子。”
“那边，那栋看起来快塌了的楼，里面被我们掏空了，塞了三百公斤的炸药。只要鬼子的大部队一过去，咱们就送他们上西天。”
李默说得轻描淡写，方汉民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他看着那些眼神坚毅、默默擦拭武器的士兵；看着那些由普通百姓组成、正在搬运弹药的后勤队；看着这片废墟之下隐藏着的无数致命杀机。
他终于明白，李默为什么能打赢了。
这不是一支军队。
这是一台武装到牙齿、高效运转、不计代价的巨大杀戮机器。
而这台机器的核心，就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方汉民心头。他知道，别说他只带了几十个卫兵，就算他带一个师来，也别想从李默手里，夺走这台机器的控制权。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轰——！！！
一声巨响，从他们头顶不远处传来，整个地下通道都跟着晃了三晃。
“怎么回事？是鬼子打过来了吗？”方汉民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在地上。
“别怕，方特派员。”李默一把扶住他，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凝重，“应该是鬼子的炮击。这帮家伙，输了就喜欢乱开炮，没出息。”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爆炸！
“轰隆——！”
他们头顶的通道，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一块巨大的水泥板，从顶部塌了下来，正好堵住了他们来时的路！
“啊！路被堵住了！”方汉民的卫兵们惊慌地大叫起来。
“别慌！”李默大喝一声，镇住了场面，“这边还有路！跟我来！”
他领着这群吓破了胆的“贵客”，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七拐八绕，最后，将他们带进了一个看起来异常坚固，还堆放着不少罐头和饮用水的地下室里。
“方特派员，外面炮火太猛，为了您的安全，您和您的弟兄，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李默一脸“真诚”地说道，“这里是我们最坚固的预备指挥所，绝对安全。等炮火停了，我再派人来接您。”
方汉民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指挥权，只知道点头如捣蒜：“好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李默安抚好他们，转身对守在门口的钱虎使了个眼色。
钱虎心领神会。
等李默一走，一队孤狼的士兵，就“尽职尽责”地，将那扇厚重的铁门，从外面，“咔哒”一声，锁上了。
“为了方特派员的安全，没有李团长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钱虎对着手下，义正辞严地命令道。
远处的废墟上，王根生正对着步话机，一脸坏笑地邀功：“团长，我这‘炮击’，演得还行吧？时间点，爆炸位置，都拿捏得死死的！”
“干得不错。”步话机里，传来李默平静的声音，“今晚给你加个鸡腿。”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内部隐患，李默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回到临时的总指挥部，这里，王敬久、桂永清、宋希濂等“南指”的核心成员，都已经到齐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李默走到巨大的南京城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棒，指向了那条贯穿全城，奔腾不息的蓝色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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