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部后门的银杏树下，王叔用树枝在，泥地上划了三条线。
“五千块，实盘。只准买新月水电。”
"第一条，本金线。"树枝戳出一个，深深的凹痕，"五千块，是你接下来，三个月的饭钱。"
柯景阳盯着那道痕迹，喉咙发紧。这确实是他银行卡里，最后的余额，还完信用卡，最低还款后剩下的。
"第二条，止损线。"王叔划出一道，平行的浅沟，"亏到四千，停手一个月。"
树枝最后在两条线之间，画了个向上的箭头："第三条，盈利线。赚够一万，才有资格学下一课。"
风掠过树梢，几片银杏叶，飘落在他们之间的"作战图"上。王叔从灰夹克里，摸出个信封，信封没封口，里面是五捆，皱巴巴的千元钞票，带着烟草，和铁锈的气味。柯景阳伸手去拿，王叔的保温杯，却突然压住信封一角。
"规矩一，"他抽出一张递给柯景阳，"只准买新月水电。"
"规矩二，"又抽出一张，"每次买卖前，先背一遍买入理由。"
柯景阳接过钱时，发现每张钞票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小字：
"水费涨价听证会，下月召开"
"大股东连续三年增持"。
最后一张背面，画了个笑脸："记住，买股票就是买自来水厂。"
王叔从灰色夹克内袋，掏出一个信封，甩在营业部的老木桌上。
“知道为什么？是水电股吗？”
营业部的电视，正播报财经新闻：“美联储加息50个基点，科技股集体暴跌……”
柯景阳调出，新月水电的f10页面：
“看这个。”王叔用扫帚杆戳向屏幕。
近十年股价走势图，像条慵懒的巨蟒，缓慢爬升45度角。年股灾时，最大回撤仅12，2020年疫情反而涨了8。
林小雨突然冷笑：“我爸当年第一笔实盘，买的也是水电股。”她翻开父亲，笔记本中的交易日志，1998年9月15日的，交易记录赫然在目：
买入 新月水电 2000股，成交价53元。
理由：洪水季发电量必增
第二天，327事件爆发，大盘单日暴跌8，新月水电却逆势收红。
柯景阳的买入，委托刚提交，老张就晃着，金链子凑过来：
“水电股？！”他掏出手机展示“新月科技”的k线，“看看这个，三天赚你一年的钱！”
屏幕上的“新月科技”分时图正在垂直拉升，但level2数据暴露真相，
主力买入：0手
王叔的保温杯，突然砸向垃圾桶，铝箔内胆弹出来，露出贴在上面，泛黄的纸条：
“防御股的真谛：活下来，等别人死。”
城西医院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盖不住窗台上，那束百合的香气。
林小雨把缴费单，拍在床头柜上："你又往股票账户转钱？"
柯景阳正帮小雨父亲，调整病床高度，闻言手指一颤。老人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买了什么？"
"新月水电。"柯景阳轻声回答，"就是您上次说‘比存银行强’的那家。"
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一瞬，松开手从枕头下，摸出个破旧的记事本。翻到某一页，上面贴着张2008年的剪报：《熊市中的诺亚方舟，公用事业股抗跌性分析》，旁边用红笔，潦草地写着：
"要是当年买的，是自来水公司"
小雨突然冷笑："我爸当年也是从‘就买一点’开始的。"她抓起床头的，水果刀削苹果，刀刃刮擦果皮的，声音尖锐刺耳，"最后把房子、我妈的项链、我上大学的钱全砸进去。"
苹果皮断在，垃圾桶里。
次日上午9点15分，集合竞价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
柯景阳站在营业部，最角落的终端机前，手心全是汗。键盘上的f2（买入）键，被前人磨得发亮，像某种危险的诱惑。
他摸出王叔给的钞票，背面字迹已被汗水晕开。正要输入代码，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用事业股有三条命。"
王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保温杯冒着热气："第一条命是垄断牌照，第二条是稳定现金流"，他指了指屏幕，"第三条，是熊市里所有人都，想起来要喝水。"
柯景阳深吸一口气，敲下：
600xxx 新月水电 买入价：816元 数量：600股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大厅突然爆发一阵骚动，科创板某明星股，股价闪崩跌停。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涌向大屏幕，而他面前的成交回报，静静浮现：
【成交】600xxx 新月水电 600股 815元。
王叔拧开保温杯盖，枸杞的甜香飘过来："知道为什么选它吗？"
柯景阳看着分时图上，那条几乎水平的白线："因为没人讨论？"
"错。"老人仰头喝光茶水，"因为停电的时候，你第一个想起的，不是手机，是蜡烛。"
窗外，银杏叶落在终端机上，遮住了盈亏栏，还未显现的数字。
当晚，台风登陆新月城。
柯景阳守在，停电的出租屋里，蜡烛光照亮，墙上的水电股分析图。电视里应急，新闻正在播报：
“新月水电启动防洪预案，所有机组满负荷运行……”
手机突然震动，林小雨发来消息：
我爸日志1998年9月16日，
“水电股涨03元，够买三天药”。
附件是张褪色的交割单，边缘沾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