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纪元”的辉光,如同精密铸造的金属弧光,笼罩着“黎明防线”治下的疆域。星港中舰船穿梭不息,轨道上的巨型建筑如同生长的金属森林,行星地表,城市按照最优化的网格布局扩张,数据流在看不见的网络中高效奔涌。这片星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战火的疮痍中复苏并迈向一个由理性与秩序定义的未来。然而,其主宰齐岳,从未被这表面的繁荣所迷惑。他深知,在这片被亚空间阴影笼罩、被无数古老仇恨与新生野心割裂的诅咒星海中,平静永远是风暴眼中心那短暂而危险的假象。
就在自治领全力消化对“涅赫普特-拉”王朝的胜利果实,推进内部科技与社会结构集成之际,两股性质迥异、源头古老却同样危险的暗流,几乎同时从不同的维度,撞击着这片日益坚固的秩序壁垒,测试着其轫性与齐岳的智慧。
首先在自治领外交雷达上泛起尖锐涟漪的,是一支来自遥远星域、拥有无可挑剔正统传承的舰队——隶属于声名赫赫的极限战士战团的打击巡洋舰 “奥特玛之傲”号 及其护航编队。它们并非带着帝国的灭绝令或远征军的浩荡声势而来,其姿态甚至堪称克制,但舰体上庄严的帝国天鹰徽与极限战士的蓝色盾徽,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法统。
他们携带着一份来自马库拉格、由原体基里曼麾下高阶议会签署、措辞严谨考究却隐含钢铁般意志的正式质询函。事件的起因,源于齐岳麾下“探索与重建”军团数月前的一次对外扩张行动。在一个刚刚遭受“吞世者”混沌战帮血腥揉躏、几乎化为焦土的边境世界上,自治领部队“解救”并随后 “吸纳” 了一支陷入绝境、濒临全军复没的、隶属于极限战士子团 “银色圣杯” 的小队残部,以及他们誓死守护的、装载着阵亡兄弟基因种子的圣物箱。
这一行动,无意中触及了阿斯塔特修会最内核、最神圣不可侵犯的传承与忠诚信条。对于极限战士这样极度重视传统与规章的原体母团而言,这无异于一种亵读。
在“蜂巢之心”那肃穆的“铁王座”之间,“奥特玛之傲”为卡西乌斯·维图斯的连队冠军,傲然屹立。他身着湛蓝精工动力甲,肩甲上镌刻着辉煌的战绩,虽未佩戴头盔,但那刚毅如岩石雕刻的面容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散发着身经百战的阿斯塔特修士特有的压迫感。他没有过多的礼节性寒喧,直接以洪亮而清淅的声音,向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齐岳发出了质问:
“‘黎明防线’的统治者,齐岳。阿斯塔特修会的基因种子与其战斗兄弟,是帝皇与原体赐予人类的宝贵遗产,是延续万年荣耀的圣物与战士,绝非可以如同战利品或资源一般被随意‘吸纳’的资产。马库拉格,以及我等,要求你对此事做出全面、清淅且符合阿斯塔特法典的解释。并且,你必须确保‘银色圣杯’的传承、其基因种子、以及幸存战士的荣耀,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归还。”
话语在宏伟的殿堂中回荡,空气仿佛因这直指内核的质询而凝固。这是一场微妙而极度危险的外交危机。直接对抗或拒绝声名显赫、实力雄厚的极限战士母团,在现阶段无异于引火烧身,可能招致帝国方面更严厉的关注甚至军事干预。然而,若迫于压力,交出那些已在特定绝境下、面对自治领展示的“理性”力量与生存希望而做出选择(无论其过程如何)的阿斯塔特修士及其宝贵的基因种子,不仅会严重损害齐岳在内部和附庸势力面前的绝对威信,更会暴露其“集成一切可用力量以达成终极目标”这一不容于帝国正统的本质策略。
齐岳的反应,展现出了与他铁腕统治相称的、冰冷而精准的外交技巧。他并未动怒,也未立刻辩解,而是以同样清淅、冷静的语调,首先高度赞扬了极限战士战团及其子团“银色圣杯”传承万年的荣耀、纪律与为人类存续做出的巨大牺牲,他甚至在言语中引用了基里曼所着《阿斯塔特圣典》中的某些原则,以示了解与尊重。他承认,在处置“银色圣杯”幸存者事宜上,可能存在“因局势紧急及沟通渠道不畅而产生的疏忽与误解”。
他郑重承诺,将确保所有“银色圣杯”的战士受到符合其身份的尊严对待,并强调他们的个人意愿必须得到尊重——这巧妙地将“强制吸纳”的指控,转向了对阿斯塔特战士自身选择权的探讨。维图斯及其随行人员,有限度地参观自治领内核局域的“秩序”景象与“繁荣”成果:那高效运转的无人工厂、秩序井然的城市、以及部分展示性的(非内核)军事设施。这既是隐晦的实力展示,也是一种无声的对比——将自治领的“理性”生机与帝国暗面普遍的混乱衰败进行对比。
更进一步,齐岳提出了一个颇具野心的建议:希望与极限战士战团,乃至更广泛的帝国阿斯塔特势力,创建一个 “关于帝国暗面阿斯塔特战团幸存者、失散单位管理与协作” 的常设性对话与协调机制。他试图将这场突如其来的质询危机,转化为一个与帝国强大势力创建新型、非敌对关系的战略机会。
谈判在紧张而充满试探的氛围中持续了数日。维图斯,这位忠诚的极限战士,虽然未被完全说服,立场也绝无可能立刻转变,但齐岳所展现出的、与他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理性”姿态、不容小觑的硬实力以及这番极具前瞻性(或者说颠复性)的提议,都让他与其身后的战团高层,不得不慎重考虑在帝国暗面这片法外之地、面对一个刚刚摧毁了古老死灵王朝的崛起势力时,采取过于简单粗暴的极端行动可能带来的不可预测后果。质询,暂时陷入了僵持与评估阶段。
几乎就在齐岳全力应对极限战士质询的同一时间段,另一股更加诡异莫测的暗流,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拍击着自治领的边界。灵族先知伊兰迪尔,这位神秘的盟友(或者说,基于共同利益的临时合作者),再次以一种不请自来的方式,将他的灵能影象投射到了齐岳的私人沉思之间。
这一次,伊兰迪尔的影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模糊不清,边缘不断扭曲、闪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异乡者……你们那鲁莽而迅猛的行动……”他的意识传递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稳定的杂讯,“你们对死灵王朝的毁灭,以及……以及你们手中那块‘星神碎片’日益增长的躁动……如同在命运之池那脆弱的平静水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伊兰迪尔警告,自治领的成功,惊动了一个在灵族内部也被视为危险异端、行踪诡秘到极致的黑暗圣堂武士派系—— “虚空之影” 。这个派系痴迷于追踪和消除任何可能威胁到灵族预定命运轨迹的“现实异常点”。如今,他们将崛起速度惊人、科技路线迥异、并且手持危险宇宙遗物的“黎明防线”,标记为了一个 “潜在的、不可控的现实扭曲源” 。他暗示,“虚空之影”可能已经采取了行动。这些精通潜行、刺杀与诡异科技的灵族异端,其目标很可能并非正面的军事对抗——那并非他们的风格——而是自治领赖以崛起的内核科技,尤其是……那些源自失落黄金时代、能够深度干涉现实基本结构的技术原理,以及那块被严密保管、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波动的 “星神碎片”。
仿佛是为了用最直接的方式印证伊兰迪尔那充满不祥预感的警告,仅仅在这次灵能通信结束后的三十七标准时,位于自治领边缘星域、一个刚刚建成不久、仍处于测试阶段的 “星门”实验枢钮站,便遭到了不明身份的精准袭击。
袭击者没有动用足以摧毁空间站的宏炮或鱼雷,他们的行动如同最精密的幽灵手术。他们以某种未知的方式绕过了外围的巡逻舰队和传感器数组,直接出现在了空间站内部。驻守的“黄泉卫队”合成人士兵,其运动传感器在最后时刻捕捉到了入侵者的踪迹——那是一些如同本身便是阴影凝聚体的诡异身影,他们的移动并非简单的光学隐身,而是仿佛与空间本身融为一体,仅在行动时带起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
短暂、激烈且极其残酷的交火在空间站的内核数据中枢外爆发。合成人守卫的离子武器射向那些飘忽不定的目标,却往往穿透残影,打在空无一物的舱壁上。而入侵者则使用一种发射出幽暗光束的武器还击,这种光束命中合成人装甲时,并非引发爆炸,而是让装甲连同内部的机械结构如同被无形之力从分子层面瓦解,迅速化为细密的金属粉尘。在成片摧毁了守卫后,入侵者以惊人的效率突破了物理锁和数据防火墙,目标明确地窃取了“星门”跃迁算法的部分内核数据记录,并破坏了维持跃迁稳定性的关键能量调和器。完成这一切后,他们并未恋战,如同出现时一样,如同鬼魅般融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破坏的内核设备、满地的金属粉尘以及一片死寂。
后续的现场勘察,检测到了微弱的、非人类模式的灵能痕迹残留,以及武器能量特征分析,其结果与伊兰迪尔所描述的“虚空之影”黑暗圣堂武士的作战方式与技术特征高度吻合。
齐岳在接到报告后,震怒于防御体系的漏洞,但更感到了更深的警剔。灵族内部错综复杂、彼此敌对的派系纷争,竟然如此之快地将战火引到了他的疆域。这些神出鬼没、手段诡异的黑暗圣堂,比起正面的敌人,更加难以防范,如同附骨之疽,威胁着自治领的科技命脉。
他立刻下达了一系列针对性极强的命令:
1 全面提升警戒等级:所有关键科研设施、尤其是涉及现实科技与“星门”计划的节点,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加装专门针对灵能潜行单位的、基于空间常量微扰监测的新型运动传感器与广域灵能波动探测仪。
2 加速研究与强化保管: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加速对“星神碎片”的能量特性与可控性研究,同时将其保管设施“静滞牢笼”的防御等级提升至最高,增布多重、交替运行的空间稳定锚与复杂的逻辑迷宫陷阱,以防其被窃取或干扰。
3 展开外交反制:通过伊兰迪尔留下的有限连络渠道,向据信与“虚空之影”对立的、更主流的灵族乌斯维方舟世界,发出措辞强硬的正式抗议与警告,明确要求其约束麾下或境内“虚空之影”派系的行为,并宣称任何进一步的敌对行动,都将被视作来自灵族整体的挑衅,自治领保留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进行回应的权利。
极限战士充满正统压力的质询尚未平息,灵族黑暗圣堂那如同阴影利刃般的威胁已然抵近咽喉。齐岳清淅地意识到,自治领的快速崛起,已然触动了银河系中太多古老而敏感、强大而危险的神经。他不仅要在正面战场上击败看得见的敌人,更要在这错综复杂、迷雾重重的外交博弈、间谍渗透与超自然威胁的泥潭中,守护住自己一手创建的、闪耀着理性之光的国度。“黄金纪元”的光辉之下,来自深空的回响,正变得愈发诡谲、复杂,且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