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岳通过蜂群网络下达的“影钢”最高战备命令,如同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钟鸣,投入了穆斯俄斯防御体系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时刻运转的静湖。没有帝国世界常见的、刺破苍穹的防空警报长鸣,也没有大规模征兵动员的喧嚣与混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如同精密钟表内部齿轮咬合般的效率。命令的涟漪以光速扩散,触及体系的每一个末梢,激发起一连串无声却致命的连锁反应。
刻耳柏洛斯星系: 作为顶在最前沿的钢铁獠牙,这个以冥府看门犬命名的星系最先进入临战状态。在星系第三行星,那颗被彻底要塞化的灰色岩石星球上,复盖在连绵山脊上的数十米厚复合装甲盖板,伴随着沉闷的液压声缓缓滑开,露出了下方“复仇女神之瞳”巨型激光炮数组那如同巨大眼眸般的聚焦镜面。镜面下,幽蓝色的能量开始汇聚,发出令人心悸的低频嗡鸣,仿佛复仇女神正在深呼吸。在行星的另一极,深达地壳的“摆渡人之桨”宏炮发射井内,长达数百米的智能穿甲弹头早已装填完毕,弹体上的制导部件闪铄着微弱的待机光芒,冰冷的杀戮意志被牢牢禁锢在发射药柱之上,只待那一声令下。同步轨道上,庞大的“百臂巨人”级轨道要塞如同不动的山峦,其表面数以千计的炮塔和导弹发射舱完成了最后的俯仰与校准,层层叠叠的虚空盾发生器全力运转,产生的能量场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细微的折射现象。而在星球地表之下,纵横交错、深达数公里的防御工事网络内,无数“黄泉卫队”合成人士兵从待机舱中整齐划一地踏出,它们眼框中的传感器发出冰冷的红光,进入缺省的防空阵地、反登陆坑道和关键节点防御点。它们的传感器数组功率全开,构成了一张无形的巨网,扫描着星空背景辐射中最细微的异常波动。整个刻耳柏洛斯星系,从地核到轨道,都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机械巨兽,每一块肌肉都已绷紧,每一颗利齿都已擦亮,无声地凝视着那片即将被污染的深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卡戎与拉达曼迪斯星系: 作为刻耳柏洛斯的侧翼,“摆渡人”与“判官”两大要塞星系同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虽然并非首当其冲,但它们与刻耳柏洛斯通过超光速量子链路紧密相连,构成了一个休戚与共、相互支持的死亡三角。这里的驻防舰队开始按照缺省方案,向着能够快速支持刻耳柏洛斯或拦截试图迂回之敌的战略位置机动。一艘艘战舰的引擎喷流在虚空中划出优雅而致命的弧线,如同国际象棋大师在开战前移动棋子,冷静地占据有利位置。星系内的行星防御系统同样全面激活,与刻耳柏洛斯遥相呼应,形成交叉火力网。
穆斯俄斯内核星系: 齐岳真正的力量内核所在。庞大的“守护者”舰队主力开始从各自的驻泊地、船坞和训练空域集结。帝皇级战列舰“穆斯俄斯之怒号”如同移动的金属大陆,其庞大的舰体从内核船坞中缓缓驶出,周围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规模惊人的舰群:线条凌厉的报应级战列巡洋舰、厚重沉稳的胜利级大型巡洋舰、数量众多的月级巡洋舰以及如同蜂群般密集的剑级驱逐舰。它们并非拥挤地聚集在一处,而是在“隼眼”战术网络的高效协调下,按照最优拦截阵型,分散部署在通往穆斯俄斯的数条关键跃迁路径出口附近的广阔空域。这些战舰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手,利用星云、小行星带甚至黑洞的引力阴影隐匿自身,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星港的物流系统达到了设计峰值的极限,无数小型运输船如同忙碌的工蜂,在战舰之间穿梭往来,进行着最后的弹药装填、能量内核灌注以及备件补充,确保每一艘战舰都处于最佳状态。
赎罪之翼战团: 在战团要塞修道院“救赎之塔”内,战团长卡西乌斯接到了来自“卢修斯总督”的紧急通报。通报内容经过了情报部门的谨慎修饰,隐去了关于泰伦虫族的确切来源和蜂群网络的细节,而是强调了一种“来自未知星域、极具威胁性、以吞噬生物质为目标的异形生物舰队”正在逼近,其威胁程度远超以往任何异形或叛乱。尽管信息有所保留,但足以让阿斯塔特修战士们瞬间进入最高战斗准备。铸造大师带领技术军士们对每一套动力甲进行了最后的检查,伺服系统嗡鸣,武器充能指示灯闪铄着绿色光芒。军械库内,爆矢枪被再次校准,链锯剑的锯齿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机库中,风暴鹰炮艇和兰德掠袭者的引擎完成了预热,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赎罪之翼的战士们被部署为关键的机动打击力量和要塞防御的支柱,他们士气高昂,渴望用一场对抗强大外敌的辉煌胜利来洗刷过去的耻辱,证明战团的重生与价值。一种混合着虔诚、战意和些许对未知强敌的凝重气氛,在阿斯塔特们之间弥漫。
在整个庞大的穆斯俄斯防御体系内,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类成员中悄然蔓延。技术员紧盯着控制屏幕,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舰桥军官下意识地摩挲着数据板边缘;底层士兵默默检查着手中的激光枪,吞咽着口水。那是面对未知天灾时的紧张,是对自身命运的不确定,也夹杂着一丝被严格训练和优越待遇培养出的期待,乃至对于保卫新家园的狂热决心。然而,对于统御一切的蜂群网络和其内核齐岳而言,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冷静的数据流、概率计算和对每一个作战单位状态的精确掌控。整个体系就象一张拉满的弓,弓弦紧绷,箭簇直指深空。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天天流逝。深空监听网络传回的数据越来越清淅,越来越密集。那异常的亚空间波动信号,最初如同远方地平在线模糊的雷声,如今已变得如同逼近的战鼓,节奏越来越快,声响越来越大,敲打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传感器屏幕上,代表异常波形的曲线幅度持续攀升,源点坐标被不断修正,越来越精确地指向刻耳柏洛斯星系的外侧虚空。
终于,在齐岳收到预警后的第二十七个标准日,当刻耳柏洛斯星系最外缘、一颗被改造为监听站的冰封岩石星球掠过其轨道远点时,其超伶敏的引力波和生物质能传感器数组,捕捉到了确凿无疑的实体信号!
【紧急战备接触报告!检测到多重实体信号突破缺省警戒阈值!非帝国制式等离子或聚变引擎签名!能量特征识别:高浓度生物质能反应,伴随强烈甲壳素及几丁质结构反射信号!目标速度极快,远超常规生物舰船预估!航向修正确认:直指本星系内核重力井!数量……数量持续增加中!识别代码匹配……匹配度超过临界点!初步判定为……泰伦虫族先遣舰队!重复,确认为泰伦虫族!】
信息如同电流,瞬间传遍整个防御网络。巨大的星图屏幕上,在刻耳柏洛斯星系外侧那片原本代表虚无的黑暗局域,一片代表着极度不详的、不断涌动增殖的猩红色光点骤然出现。它们不象帝国的舰队那样呈编队航行,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稠墨汁,又象是具有生命的粘菌网络,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迅速扩散、蔓延,吞噬着星图上的空白。
通过高倍数望远镜和能量感应成像,敌人的先锋清淅起来。最先闯入观测范围的,是成群结队的小型生物单位——刀锋虫群。它们体型相对较小,但数量极其庞大,外形如同扭曲的深海生物与昆虫的混合体,覆盖着闪铄着幽光的几丁质甲壳,利用生物脉冲推进在真空中疾驰。它们所过之处,连微小的星际尘埃和小行星都被它们那贪婪的吞噬器官掠食一空,仿佛一群宇宙尺度的蝗虫。紧随其后的,是体型更为庞大的阴影——吞噬者巡洋舰,它们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畸形水母或蜈蚣,舰体上遍布着孢囊炮台和生物能量喷射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灵能波动。在这群可怖舰队的中心,几艘更加庞大、如同移动的巢穴星球碎片般的虫巢母舰缓缓显现其轮廓,它们仿佛是活着的行星碎片,是整个虫群行动的指挥节点和生物工厂。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形式的通信或警告,没有敌我识别信号,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被理解的智慧生物行为模式。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吞噬一切生物质的本能驱动着它们,如同自然界的灾害,无关善恶,只有存在与毁灭。它们的目标明确无误——刻耳柏洛斯星系,这颗挡在它们通往奥菲斯星区内更为丰饶、充满生命世界的道路上的障碍,必须被碾碎、吸收。
“所有作战单位注意,”齐岳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通过加密频道响起,清淅地传达到每一艘战舰、每一座炮台、每一位合成人士兵的接收器中,“目标进入各单元最大有效射程后,按预定火力分配方案,自由开火。优先级目标:大型虫巢母舰,其次为吞噬者巡洋舰。同步激活‘寂静之幕’对生物神经信号干扰协议,尝试扰乱其群体意识链接。”
命令简洁、冰冷,不带一丝尤豫。生与死的界限,就在这道命令之下。
在刻耳柏洛斯星系冰冷的虚空中,一场超越帝国内战范畴的、截然不同形态的文明冲突,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一方是齐岳倾力打造、经过高度科技强化、以绝对理性和钢铁武装起来的堡垒防线;另一方则是遵循着数十亿年进化本能、以生物质为唯一货币、数量近乎无穷的银河天灾。没有宣战布告,没有外交辞令,甚至没有相互理解的可能。这里只有宇宙中最冷酷、最原始的生存竞争法则。星海的猎场,迎来了最缜密的机械猎手与最贪婪的生物吞噬者之间的终极对决。刻耳柏洛斯星系,这扇以冥府看门狗命名的大门,将用它的钢铁壁垒与炽热炮火,迎接来自深空、名为“利维坦”的毁灭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