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红带来的狂喜，如退潮的海水，迅速从每个魔修的脸上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浮现的、冰冷刺骨的现实。
墨罗。
那个元婴后期的魔君，和他不分昼夜、不死不休的“无限追杀令”。
刚刚揣进怀里的灵石还是滚烫的，但脖颈后方却已感到阵阵凉意，仿佛有无形的刀锋正悬在那里。
先前被财富冲昏的头脑，此刻终于冷却下来。
他们意识到，自己刚刚参与了一场对北方魔域旧有霸主的公开背叛。
而他们，就是那枚最显眼的投名状。
“盟主墨罗魔君那边”
人群中，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啊，他若是一个个找上门来，我们这些小宗门，如何抵挡得住？”
“这钱，怕是没命花啊”
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联盟内部蔓延开来。
刚刚还因为分红而团结一心的盟友们，眼中再次浮现出猜忌与动摇。
顾长生静静地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众生百态。
他没有开口安抚，也没有许下任何空洞的承诺。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光幕再次亮起，上面出现了一份全新的契约条款，标题的几个大字，散发着血色的光芒。
《七煞盟战争债券》。
“诸位的恐惧，我听到了。
顾长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将你们的恐惧，卖给我。”
“你们可用手中的资源，购买此债券。”
“所有募集的资金，将用于组建联盟护卫队，建立覆盖全联盟的立体防御阵线，以及，悬赏七煞盟成员的首级。”
“此战若胜，所有缴获，将优先用于支付债券本息。预期年化收益率，百分之三百。”
现场再次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所有魔修都呆呆地看着光幕上的条款，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过于超前的信息。
把对战争的恐惧变成一种可以赚钱的投资？
恐惧，在顾长生的定义下，变成了一种全新的、附带高额利息的风险资产。
就在人群的呼吸都为之停滞时，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炸响。
“荒唐！”
一名身穿玄铁甲胄的独眼老者越众而出，他乃是联盟中一个老牌宗门“玄铁门”的门主，脾气火爆，思想保守。
“顾盟主，我敬你是个能人！”
“但将同道间的战争与灾难，做成这般牟利的工具，与那趁火打劫的匪类何异？”
“此举，有伤天和，必将动摇我等魔修的道心！我玄铁门，绝不参与！”
老者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魔修的心声。
他们可以接受弱肉强食，却无法理解这种将一切都量化为交易的冰冷规则。
一时间，刚刚有些意动的人群，又迟疑了起来。
顾长生没有动怒，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再次抬手，光幕上的画面一变，浮现出一张无比复杂，布满了无数线条与符文的动态模型图。
“长老，你只看到了成本，却没有看到收益。”
“这份债券，本质是一个风险对冲模型。”
“其一，募集的资金将建立防御体系，这是‘固定资产投资’，能降低我们在座各位被直接攻击的‘系统性风险’。”
“其二，资金将用于精准打击七煞盟的灵石矿脉、丹药工坊等经济据点，这是‘主动型基金’，其缴获的资产将直接覆盖债券的本息，并产生超额利润。”
“所以，我们不是在贩卖灾难。”
顾长生环视全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是在将防守的‘沉没成本’，转化为一次主动出击的‘风险投资’。”
冰冷的数据，严密的逻辑，让所有魔修都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们听懂了一件事。
这玩意儿，好像真的能赚钱。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套理论时，赵无极一步踏出，昂首挺胸，脸上带着狂热的崇拜。
“尔等凡夫俗子，安能窥见师兄的大道！”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感染力。
“师兄此举，乃是以众生之恐惧为薪，燃起反击七煞盟的熊熊烈火！”
“这正是《道德经》中所言，‘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无上妙法！先予我等分红之利，再取我等同仇敌忾之心！此等布局，神鬼莫测！”
如果说，顾长生的理性分析是让他们心动。
那么，赵无极的“迪化”解读，就是彻底点燃他们贪婪与狂热的最后一根火柴。
“我买！”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小宗门宗主，他将刚刚到手的分红，想也不想地全部投入了进去。
“妈的，搏了！跟着顾盟主，亏不了！”
“我也买！我全部身家都押上！”
人群再次被点燃。
刚刚分发下去的海量资源，几乎在瞬间又被重新汇集起来，化为购买战争债券的滚滚洪流。
一场足以让整个北方魔域都陷入血雨腥风的危机，就这么被顾长生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转化成了一场资本的狂欢。
当债券发行结束，海量的资金汇入联盟的公共账户。
顾长生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宣布了下一步的安排。
“即日起，正式成立‘魔道金融联盟护卫队’，由王家族长王龙担任总指挥，负责构筑联盟防御阵线，执行悬赏任务。”
王龙激动地出列，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王龙，定不负盟主所托！”
顾长生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赵无极。
“另，成立一个全新部门——秃鹫堂。”
“由赵无极，担任堂主。”
赵无极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顾长生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
“秃鹫堂的唯一职责，就是像秃鹫一样，盘旋在七煞盟的上空，时刻盯着他们，找出他们所有虚弱的、腐烂的资产，然后”
“做空它。”
人群散去，琉璃宝船之上，苏青烟看着顾长生那张平静的脸，清冷的眸子里闪过异色。
她察觉到，在刚才那笔庞大的债券资金中，有一笔数额不菲的款项，被顾长生转入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加密账户。
“你还留了一手。”
苏青烟的声音很轻。
“那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长生没有隐瞒，或者说，在苏青烟面前，有些事情无需隐瞒。
“为未来的‘规则性风险’，购买一份保险。”
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无形的、正在缓缓逼近的威胁。
苏青烟沉默了。
她知道，顾长生所说的“规则性风险”，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赵无极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拟好的玉简。
“师兄！秃鹫堂第一次会议已经开完！”
他将玉简递给顾长生，脸上满是建功立业的渴望。
“我们已经选定了第一个做空的目标！”
顾长生接过玉简，神识扫过，上面浮现出三个字。
百草谷。
七煞盟麾下，一个以炼丹闻名北方的附庸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