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的法令，化作一道无形的冰墙，砸在外门所有弟子的心头。
刚刚还喧嚣鼎沸的坊市，落针可闻。
前一刻还因暴富而涨红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一片煞白。
法令。
在血煞宗，这便是天。
违抗者，死。
“完了”
张三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他看着自己储物袋里那座刚刚到手的金山。
现在，这座金山成了一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剧毒。
万宝楼的收购公告依旧高悬，价码诱人。
可他们，被卡住了喉咙。
他们再也拿不出一粒“阳髓晶”去交易。
空守宝山，却注定饿死。
世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折磨。
绝望，如瘟疫般无声蔓延。
就在这时。
坊市的匿名交易点，一份新的玉简悄然出现。
《风险评级报告》的最新一期。
扉页上，只有一行字，平静得令人心悸。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更是用来创造的。”
无数弟子疯了一般涌过去，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神启。
他们用颤抖的手指点开玉简，神识探入。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报告里没有任务评级，没有投资建议。
只有一个他们从未听闻，也无法理解的名词。
“‘三阳草药渣’未来一月交付凭证。”
下方，是简短的解释。
此凭证，代表在一个月后，于指定地点，兑换一份标准单位‘三阳草药渣’的权利。
此凭证，可自由交易，即时生效。
初始定价，每份，十灵石。
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脑中嗡嗡作响。
这是何物？
买卖一个“权利”？
药渣都被丹堂锁死了，这东西，跟一张废纸有何区别？
“顾神这是何意？”
张三六神无主，抓着玉简找到了赵无极。
赵无极眼神凝重，他也看不懂。
但他识海中，却回荡着顾长生传来的唯一一句话。
“信我，就做多。”
赵无极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迷茫都已散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
他扫视着周围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发出一声断喝。
“顾神布下的棋局，岂是我等蝼蚁所能窥探！”
“你们只需记住！”
“过去一个月，信顾神者，活！”
“信顾神者，富！”
“我赵无极，今日便将全部身家，换成顾神赐予的‘未来’！”
话音落下，他将自己账户里所有的灵石，没有一毫的保留，全部换成了玉简上那一道道虚无缥缈的凭证。
众人被他这般决绝的姿态震住，可面对丹堂长老的威压，依旧无人敢动。
丹堂内，药香清冷。
丹堂长老听完手下的汇报，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讥讽。
“交付凭证？”
“空中楼阁。”
他端起灵茶，吹了吹热气。
“没有实物，也敢妄谈交易？当真是黔驴技穷的笑话。”
“传令，加大炼丹量，让药渣在外面堆成山。”
“老夫倒要看看，他如何凭空变出药渣。”
在他眼中，这场可笑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他掌握着唯一的货源。
他就是规则本身。
可他并不知道，有一种力量，名为预期。
次日。
万宝楼的公告，再次更新。
这一次，公告的篇幅更大，措辞更严厉，直接用术法投影在了血煞宗的山门之上，每一个进出的弟子都能看见。
“最后通告！”
“因‘清神香’核心原料‘阳髓晶’供应断绝，本楼决定，将于一个月后，以三倍价格，即三百灵石一枚，进行终末收购。”
“此为最后期限，过期不候！”
三百灵石！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劈在每一个外门弟子的天灵盖上。
世界，静止了一秒。
下一刻，是彻底的癫狂。
如果说一百灵石是富贵，那三百灵石，就是通天之路！
所有人的视线，猛然从丹堂那堆积如山的药渣上，钉在了那份可以交易的“交付凭证”之上！
他们终于懂了！
他们不需要药渣！
他们只需要在一个月后，拥有得到药渣的“权利”！
那份权利，此刻就等于三百灵石！
“凭证！我要买凭证！”
“我出二十灵石！”
“三十！我出三十！给我！”
“五十！谁敢跟我抢！”
前一日还无人问津的“交付凭证”，价格瞬间挣脱了枷锁，冲天而起。
整个外门坊市，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
所有弟子都红了眼，将自己压箱底的每一块灵石都掏了出来，砸进了这场名为“未来”的豪赌之中。
凭证的价格，从十灵石，到一百，一百五，甚至还在向着两百灵石的关口疯狂冲击。
丹堂。
丹堂长老听着手下弟子带回的、一个比一个离谱的报价，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着自己洞府里堆积如山，正随着时间流逝而价值归零的药渣。
又听着外面那个虚无缥缈的“凭证”，被炒成了他无法想象的天价。
一种荒谬绝伦的恐慌，攫住了他的神魂。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守着金山活活饿死的蠢货。
“长老我们我们怎么办？”手下弟子声音发颤，“一个月后，万宝楼的收购一停，这些药渣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丹堂长老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输了？
他怎么会输？
他明明掌握着一切！
为了止损，为了挽回那可笑的损失，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奇耻大辱的念头，无法抑制地疯长出来。
他猛地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屈辱而嘶哑变形。
“找人把我们的药渣，偷偷卖了！”
“换成灵石，去去把那些凭证，给老夫买回来！”
他屈服了。
为了对冲风险，这位高高在上的丹堂之主，不得不将自己垄断的资产，低价抛售。
然后用换来的钱，去高价追逐那个由他对手创造的、他曾经最鄙夷的虚拟规则。
坊市角落。
赵无极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蒙着脸的丹堂弟子，鬼鬼祟祟地将海量药渣低价卖给他们。
然后，那个弟子又拿着刚到手的灵石，疯了一样冲进人群，高价抢购他们刚刚发行的“凭证”。
这一幕，充满了魔幻。
赵无极等人，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在震颤。
他们仿佛窥见了“顾神”所描绘的那个浩瀚世界的冰山一角。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仅打破了丹堂的铁幕，还用自己创造的规则，逼着丹堂长老亲手将嘴里的肉吐出来，甚至还要倒贴一大笔钱。
这是何等手段？
这已近乎于道！
万宝楼，顶层。
苏青烟透过水镜，看着血煞宗外门那场匪夷所思的资本狂潮，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第一次被惊叹与骇然所占据。
她收起手中那份“期货”方案，转身走入密室深处。
那里，才是万宝楼真正的核心。
与此同时。
血煞宗另一座阴森的洞府内。
外门管事王长老，听完了这场风波的始末，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他意识到，在规则之内，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去战胜那个“顾长生”。
“既然玩不过”
王长老的眼中，杀机毕露。
“那就用规则之外的力量，让你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