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看来是没事了啊。”
“……是。”
结束对练后，面对面站着的父亲依然是老样子。
奇怪的是，他却刻意背对着我。
“您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没什么。”
“我这张脸就那么好笑吗?”
“……不是。”
“果然是觉得好笑才不看的。”
如果连父亲都不能久视的地步，那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这种时候我这副样子，那个战龙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那家伙问题更大。
仇熙菲一看到就笑喷了。如果连父亲都难以久视我的脸，那就意味着宇赫那家伙早就知道了却没告诉我。
“这混蛋是故意的吧?”
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没说，好让我出丑。
如果是那家伙，那毫无疑问。
首先得把注意力集中在父亲身上，所以我决定抛出几个能打开话匣子的问题。
“在外地修炼？发生什么事了吗？”
父亲本来就不会在外地修炼。仇家也有专门为家主准备的修炼场，所以不会有重叠的事情。
但至少我知道父亲不会去其他地方修炼。
“睡不着，所以暂时试了一下。”
“说是暂时，但好像做了很久。”
从周围隐约残留的热气痕迹就能看出来。
那热气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说是睡不着才那样的。
难道是熬夜了?就在这个疑问闪过脑海的时候。
“老三。”
“是。”
“那力量是从哪里学来的？”
“……”
父亲突然就切入了正题。
把之前的早安问候、吃没吃饭等等可以积累的话题都撇开，直接进入正题。虽然有些猝不及防。
“真像父亲。”
那反倒更像是父亲的作风。
“您是说力量吗？”
“没错。”
“您说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我本想装傻否认，但……
“透阿破天武。”
“……”
父亲漫不经心的话语让我不得不紧紧闭上嘴。
“那是败尊大人的武功。”
“……不是。”
明明已经将内功凝聚于身，却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击中面部倒下了。
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难道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是把两种心法都融入身体了吗？”
“那个……不知怎么的就变成那样了。”
虽然融入的不是两种而是四五种左右。
但如果连那个都说出来，恐怕就不是能轻易带过的情况了，所以没说出口。
这时，父亲才转过背，看向这边。
“看来你把两种心法都融入身体了，却还安然无恙，看来是有些门道啊。”
与其说是询问为什么，倒不如说是在确认结果后寻找原因的感觉。
“是的……那个，想做就做到了。”
“是败尊大人让你那样做的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是我强词夺理，说不能放弃本家的武功，所以要一起学习。”
“……嗯。”
我的回答似乎很不合他的心意，但实际上这就是事实。
说不能放弃本家的武功是事实。我强词夺理也是事实。
“家主大人。”
“说吧。”
“那么，昨天把我弄晕，是因为我使用了两种心法吗?”
我心想，难道是为了防止我身体爆炸，所以把我弄晕阻止了吗？
“没错。”
而父亲的回答，让我明白了那是对的。
话说回来，当着别人的面突然拿出别的内功，在别人看来，也许就像是突然要自杀一样。
我尴尬地转过头，父亲又对我说了别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没几个月。”
“也就是说，败尊也在豫州是吧。”
“……”
哎呀，这是说漏嘴了吗?当我小心翼翼地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时候。
“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如果练了没问题，那就那样吧。”
“……是。”
“以后万一见到老人家，就告诉他我希望能在近期内拜访他。”
“知道了。”
我预料到把这话传过去的时候败尊的脸色会很难看，但又能怎么样呢，都暴露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对父亲说。
“那个……家主大人。”
“嗯。”
“那赌约就算了吗?”
听了我的话，父亲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前一天的比武是为了告诉我关于母亲的信息。
最终连一招都没有成功，所以赌约是我输了。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我还是可耻地执着了一次。
“装腔作势能当饭吃吗?该求的还是要求。”
离那种性格很远，反而可以说是万幸吧。
“比想象中要轻浮啊。”
“……咳咳。”
意思是，都结束的话题了，还在磨蹭什么呢。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丢脸，但也不是可以就这么过去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种话本身就不是毫无理由地提出来的。
“家主大人。您昨天不是说只用一只手吗？”
“……”
听了我的话，父亲的眉毛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看着那个我就明白了。
父亲也清楚地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时候我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您为什么用右手了?”
“……”
昨晚打我脸时，父亲用的手臂是右手。
“对吧?”
父亲一直没说话。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可怕，但我隐约能看出那张脸是慌张的表现。
“那我是不是赢了?”
“……”
仍然没有回答。父亲也想蒙混过关，但我怎么会放过这种事。
我最擅长挑别人的毛病，难道我会放过这个吗？
在开始比试之前，父亲封印了一只手。
封印的手明显是右手。
虽然是最后一下，但使用了那只手，不就意味着我赢了吗？
我观察着父亲，看他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哇。”
听到父亲的回答，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活了这么久，没想到会有看到父亲耍赖的一天。
“您要这样啊?”
“不过，看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想蒙混过关啊?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无语地盯着父亲看。然后，我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父亲都到这份上了还这样，那就说明。
“……您好像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我去那里啊。”
“我一开始就说了。”
“即便如此，我也得去。不管怎样我都会去的。”
“……”
“意思是就算您阻拦，我也会拼命闯过去。”
我得去。
不惜一切代价。
我不能就这样把体内的神剑送走，为了了解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必须闯过去。
这就像是，无论父亲怎么阻拦，结果都不会改变。
当我带着这样的决心对父亲说时，父亲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
“好。”
“欸?”
好?面对意想不到的回答，我瞬间充满了期待。
“如果你那么想去那个地方，我就给你一个条件。”
父亲接下来的话让我皱起了眉头。
“是切磋吗?又来?”
这是一场当下赢不了的战斗。
昨天确认了和父亲的差距后，我就确信了。
除非我找回前世达到过的所有境界。
以现在的状态，我不可能追上父亲。
比起其他，找回前世所有力量所需的时间也是个问题。
“不是切磋。”
“那是?”
“现在心功的境界是何程度？”
“七星。”
准确来说，是七星初入。
多亏了达到化境，剧炎火轮功的链条也随之成长。
“达到九星吧。如果能做到，我就会告诉你。”
“……九星?”
“对。”
九星，那是我前世达到过的境界。
那么也就是说，等我找回前世的所有力量就告诉我吗？
“虽然有点不同。”
会和前世不同。
那时候我专注于增加魔气而非本家的武功。如果现在想要达到，会比那时更快。
到那里为止还算不错。
“为什么偏偏……是九星呢，我可以问问吗？”
提出的条件比想象中还要细致，所以有点疑问。
听到我的问题，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只有达到那种程度才能活下来。”
“……”
我被父亲的回答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么了不起，以至于提出那样的条件，但看到父亲的脸，我就知道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关于手臂的话题，能得到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即使想揪着“不是没用两只手吗”不放。
但从一开始，那场比武本身就是父亲的关照，所以即使强词夺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九星……”
嘴上说着还差两星，但那差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我知道了。九星，等我达到那里之后再来请教。”
但目前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接受。
虽然说知道了，但我打算在提升境界的同时寻找其他方法。
听到我的话，父亲点了点头。
然后。
“……”
“……”
也许是因为对话结束了，漫长的沉默降临了。
令人相当不舒服的沉默。
正当我犹豫着是该逃跑还是再开口的时候。
“老三。”
令人惊讶的是，父亲先开口了。
“嗯。”
“吃饭了吗？”
“……”
我被父亲的话弄得相当困惑。因为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呢?”
稍微一思索，立刻就想起来了。
“好像是我经常说的话。”
那是一种粗鲁的问候，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有没有饿肚子之类的。
“没……没吃。”
“嗯。”
听了我的回答，父亲径直走过我身边。
然后丢下一句简短的话就走了。
“那去吃饭吧。跟着我。”
“……”
我静静地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为何，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父亲说这样的话。
他是想和我一起吃早饭吧?
我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
我也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
“……是，父亲。”
我随口说出的话，让父亲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心想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但父亲什么也没说。
之后，又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但是。
和刚才不同，现在的沉默并没有那么让人不舒服。
这感觉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