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沉重。
境界提升了，身体应该更轻盈才对。
即便如此，奔跑的双脚却沉重无比。
这大概是因为我心中堆积的情绪太过沉重，连步伐都显得沉重吧。
我跑着。
要是随心所欲，真想把一切都摧毁，一路冲过去。
但我再怎么疯，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只是跑着。
虽然有些担心落在身后的慕容熙雅，但也没办法。
周围的人们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表情有那么奇怪吗？
不知道。
因为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这是为了治疗其他人而设置的场所，今天神龙馆所属的医师们也都在不停地忙碌着。
我绕过他们，继续前行。
再走一小段路，就看到了我在找的人。
“哈啊……”
他喘着粗气，我查看了一下躺着的人。
她也不是躺在病床上。那种完好无损的早就被受伤的人使用了。
身体没有大问题的她，只是铺了一块不知名的布，躺在那里而已。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就在我迈出一步的瞬间，她开始撑起身子。
她疲惫地慢慢起身，然后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
光彩照人。
就算空间一片狼藉，周围噪音喧嚣。
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要说是发光吗？
她有那种力量。
前世也是如此。
她太耀眼了，我这种人根本不敢靠近。
现在会不同吗?
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是我变得不再在意那种事了。
如果问这是不是好事。
现在还不知道。
「哈啊……」
也没怎么跑，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喘。
明明身体已经变得几天几夜跑都不会累了。
呼吸却异常急促。
啪嗒。
再走一步。
她是不是在嘈杂的喧嚣中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的视线转向了这边。
四目相对。
与那双大大的眼睛对视，我努力回想的思绪变得模糊。
“……”
“……”
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互相凝视着。
我该说什么呢。
每走一步，我都会思考上千遍。该说什么话才是最自然的，我反复琢磨着那些更容易说出口的话。
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傻乎乎地走到这里，还在犹豫不决。
“……你跑过来的吗?”
最终，我没能先开口，她却先对我开口了。
“不是，不是那样的。只是在修炼的时候，想着你是不是醒了，就过来看看。”
自尊心作祟。
疯子。
都到这份上了，还需要什么自尊心。这该死的性格，大概会让我吃一辈子苦头吧。
万幸的是，听了我的话，她笑了。
因为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个荒谬的借口。
反正都会被识破的话，干脆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我连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做不到。
“身体怎么样？”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走了过去。
“没事。”
听到回答，我半跪了下来。
“……有什么事赶紧说，医官们很忙，得提前说。”
“真的没事。”
“那还好。”
听了我的话，她看着我问道。
“仇公子，你还好吗?”
“我嘛，还好……”
正要回答，突然，我的思绪被她称呼我的方式吸引了。
不是公子，而是仇公子。
就差一个字，但我感觉这个差别带来的距离是如此之厚。
是看到我的眼神动摇了吗？
女人苦笑着回应。
“……我们出去吧?”
自然而然说出的话。明明是同一个声音。
是没有高低起伏，感觉更成熟的错觉吗？
“去哪里?”
“去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说着，女人起身。
虽然搭个隔音结界就行了，但她似乎更希望出去，于是我便默不作声地跟着出去了。
出来后，我们走进了一片僻静的森林。
袭击发生已经一天了，黑暗的帷幕消失了，清澈的天空映入眼帘。
“天气真好啊。”
“嗯。”
“感觉好久没看天空了。”
“是吗?”
“是啊。因为我没有时间欣赏这种东西。”
一直盯着天空看的女人，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和你……不是都没有时间吗?”
“……”
说得没错。
我没有时间去欣赏天空是什么样子。
在地狱里行走，哪有时间欣赏那种东西呢？
正因如此，我才更无法理解当时呆呆地看着月亮的魔剑后。
现在…
我隐约能理解了。当时的魔剑后在月亮里看到了什么。
是因为情感变得更加低落了吗？
这时，她的脸庞才稍微映入我的眼帘。
眼角比平时稍微下垂。
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庞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沉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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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与我今生认识的魏雪儿不同，却更熟悉，也更令人感到悲伤。
感受到这一点，我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
“等一下。”
正要问出想问的话时。
女人打断我的话，挡住了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她要做什么。
“我有些话想先说……”
“什么?”
我心想她想说什么。
难道是想骂些没骂出口的脏话?
如果是那样，我可以接受。
骂几句脏话什么的……只要不是拔刀相向，那种程度还是可以的。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对不起……”
她向我道歉。
“什么?”
“真的对不起……”
这是意想不到的话。
她竟然会向我道歉。
“突然道什么歉。”
“……对不起。”
“不是问你为什么吗?”
看着她颤抖的眼睛，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我不知所措。
她为什么突然要哭?
“不是，你为什么这样……”
“太晚才知道仇公子为我做的事情了。”
“……!”
“……对不起。现在才……真的对不起。”
心头猛地一沉。
感觉就像一把长长的匕首飞来，插在了沉重的心上。
“怎么会?”
听到她的话，我的思绪疯狂地转动起来。
她怎么知道的。
不，她知道了什么?
到底到哪一步了，她知道多少呢。
“……你胡说什么。别哭了，先冷静下来。”
她是在说「魔境」里的事吗？
不，那件事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记得。
而且，我也希望谁都不要记得。
如果不是那件事，那就是打仗时候的事了？
不管是什么，我只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不是，都说了别道歉了?”
“……”
听到我的话，她可怜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包含着什么意思呢。
头疼欲裂。
她到底知道多少呢?
“难道，连那个都知道了吗?”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不该知道。
我为了她而成为魔人。
我只希望她千万别知道。
“别再道歉了……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
我从来没说过要听那种话。
我只是觉得那是别人应该做的事。
然后运气不好，偏偏轮到了我。
我他妈后悔得要死，反复咀嚼着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做这件事。
但最终，我觉得没关系。
因为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可能会轻松一些。
那就足够了。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
听到我的话，女人吓了一跳。
都过去了。
就当没发生过。
不会发生的事。
“现在只要不让它发生就行了。”
“……”
她的话说得越多，脸上的表情就越悲伤。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但我希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的生活就是为了那个。
“仇公子……”
“嗯？”
“您现在幸福吗？”
“……突然问这个?”
“是的。”
我无法理解那个女人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幸福不幸福，问得没头没脑的。
“幸福啊。”
我反问自己，但很难立刻给出答案。
“目前看来，我好像还不太幸福。”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
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时间平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什么都还没结束的世界。
我如果要思考那种问题，
要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之后，
等我清空郁闷的内心，慢慢环顾四周的时候，
那才是我能思考的问题吧。
“你呢？你怎么样？”
“我吗?”
听到我的问题，女人笑了。
“我很幸福……至少现在是。”
她的笑容美得让我的心怦!地一下颤抖起来，
但我觉得那个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我看着她的笑容，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现在我想进入正题了。
因为有很多话想听。
她也明白我的意思，修正了表情。
我看着她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不是现在的魏雪儿。
而是前世的神剑。
我猜至少不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的。
因为那时递给我土豆的少女，眼神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想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是你了。”
“……”
听到这个问题，魏雪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整理思绪。
几秒钟后，魏雪儿再次睁开了眼睛。
然后对我说。
“仇公子来到这里……应该是过了几天的时候吧。”
“……几天?”
才几天?
和想象的差距不大。是因为这样吗？
魏雪儿至今为止表现出的特异之处，我多少有些理解了。
她偶尔散发出不明气氛，让我心烦意乱的样子，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感觉像是在拼凑碎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雪儿也和我一样是重生者吗?
“那在巴蜀……”
在巴蜀突破金川燕家秘库的阵法，
以及看到时无法理解的肉体能力，全部……。
“不一样。”
“……嗯?”
当我正在脑海中逐渐整理的时候。
魏雪儿突然表达了否定的意思。
难道她读懂了我的心思吗？
“有什么不同?”
“我……和仇公子的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同？”
魏雪儿仿佛要纠正我的想法，继续说道。
“和完全逆转时间，与现在的肉身完全同化不同……我只是寄生在这个孩子身上。”
“寄生?”
“肉身的主人仍然是这个孩子。我只是借用身体而已。”
这话说得是。
今生的魏雪儿还在。
前世神剑的灵魂就像我身体里的神老头一样附着着？
“……那个。”
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灵魂回溯到过去，进入了原来的身体。
那不也是重生吗？
虽然仔细看来不同，但我认为大体上是相同的。
“等等。”
这时，我突然想到另一个想法。
魏雪儿好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变成那样。
但她好像是自己施力过来的。
那就是说。
“……让我重生的是你?”
我能重生并回到过去的原因。
难道是神剑的力量吗？
听到我的问题，魏雪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但很快又露出怜悯的表情。
“不是的……我做不到。”
“果然不是她啊。”
本以为能得知我重生的秘密。但果然，魏雪儿不是。
这该说是万幸吗?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魏雪儿继续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倾尽所有去做到……但我还没有承载那么多业力的器皿。将我以这种状态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很明显，神剑是当世天下第一人。
她是唯一一个打败了单枪匹马杀死三尊的天魔的人，所以也只能是这样了。
但是连那样的神剑都做不到的话。
“到底是谁啊。”
世界树说不是它。
稍微能知道的是，世界树有自己让燕日川回溯的前科。
那也就是说，那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这话最终的意思就是，只有像被称为世界主人的世界树那样强大的存在，才能让一个人回溯。
“所以。到底是谁?”
仍然不知道。
我知道这个世界现在对我有所期待。
怎么会不知道呢，看现在的情况就一目了然。
本来情况就够糟糕了，因为那件事就更火大了。
万幸的是。
能再见到眼前这个人一次吧。
正打算把这部分先放一边以后再想的时候。
“想知道吗……?”
因为神剑的话而停住了。
“……你说什么?”
“让仇公子重生的存在是谁……公子您想知道吗?”
“你……你知道让我的重生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
听了她的话，眼睛睁大了。
虽然不知道魏雪儿是怎么知道的。
但如果她知道的话，希望她能告诉我。
“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您。”
“那当然告诉我……”
“但是……如果您听了，可能会后悔。”
正想让她立刻告诉我的时候。
魏雪儿警告般说出的话，让我皱起了眉头。
可能会后悔?
魏雪儿确认了我的表情，慢慢靠近我说道。
“即便如此……您也要听吗?”
“……”
这句话不知为何，可笑地让我犹豫了。
听了可能会后悔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和我的重生混杂在一起，会让我后悔呢。
那句话听起来有些可怕。
然而，我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克服了它，并做出了决定。
“即便如此，我也要听。”
至今为止后悔的事情不止一两件。
因为害怕而逃避，我已经彻底厌倦了。
我必须继续前进。
“我就知道仇公子会那么说。”
魏雪儿听了我的回答，露出了仿佛早就料到的表情。
“我会告诉您的。”
就在我等待魏雪儿的话时。
呼——
身后吹来了风。
是春风。
“让仇公子时间倒流的存在……不是我。”
当风吹拂着发丝时，魏雪儿仿佛乘着风，开口说道。
重生后遇到的第三个春天。
我终于在这一天。
“天魔。”
知道了让我重生的存在。
“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