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到白发，通常会联想到南宫世家特有的发色。
渗入了一点蓝色的青白发。
这是心功影响下变化的代表性部分。
“雪白。”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头发比那还要白。
不是步入老年后变白的。
男人的年龄看起来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那白发有超越那之上的某种东西。
与他相似的白眼朝向我。
“什么啊。”
视线明明是看着我的。
但与他对视的感觉却很模糊。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明明就在眼前。
却难以被识别的感觉。
这感觉和境界差异极大时感受到的感觉不同。
要说是异质感的极致吗。
当一种难以理解的沉闷感逐渐涌上喉咙时。
唰。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突然从怀里掏出不明物体，然后盖在自己脸上。
原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是面具。
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面具。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这不是一个完整的面具，而是一个只剩一半的面具。
正当我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戴上那种东西时，男人戴上那半个面具后，我立刻明白了原因。
嘶嘶嘶……
“…!”
戴上面具后，变化出现了。
男人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原本仿佛发光的白发开始染上黑色。
变化只在一瞬间。
就在几秒钟之内。
变化不仅如此。
“……看得见了。”
原本只能看到头发和眼睛的模糊感消失了。
这意味着开始“识别”了。
男人的眼睛、鼻子，以及整体的五官总算映入眼帘。
什么?
是那面具的力量吗？
“鬼物……?”
无论怎么看，能展现那种状况的东西都是鬼物。
而且，不知为何。
“长相有点熟悉啊。”
在哪儿见过?
我到底在哪儿见过那半面具。仅仅是看到它，就让人感到某种不适。
在哪儿感受过呢？
“啊……!”
想起来了。在哪儿见过那半面具。
那个是。
“诸葛褐戴的那个啊。”
被称为魔教大脑的诸葛褐。
那家伙为了遮盖脸上的伤疤而戴的面具，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拥有那个?”
虽然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
但不知为何，我无法摆脱那半面具就是诸葛褐随身携带的那个的想法。
那个面具还有那种效果吗……?
“小子。”
就在我凝视着那个男人身形的时候。
男人对我开口了。
“还打算一直看着吗？”
“……对不起。我也不知不觉地。”
“没关系。只是不习惯有人盯着我看而已。”
男人说着，把手中的水杯送到嘴边。
水杯。
男人手里拿着水杯吗?
“我甚至都没看到那个。”
如果没戴面具，我恐怕什么都看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感到脊背发凉。
对于武人来说，无法感知到他人就是这个意思。
这意味着会死得无声无息。
“……”
都已到化境了，为何还会产生这种情绪。
这男人到底是谁?
“表情很有趣嘛。”
“……!”
“好习惯。继续增进吧。”
“……”
我被他看穿了，看穿我在权衡对方，察觉到了危险。
即使知晓了这一点，那男人的反应依然平静，仿佛刚刚的对话已结束。
“……您是谁？”
这男人到底是谁。
明明是能制造如此强烈紧张感的人物，却是个初次见到的面孔。
虽然我并非知晓中原所有强者，
但自认为多少都了解一些。
可对于这个男人，我却一点也不了解。
听到我的疑问，那男人微微抬起头，看向我。
白眼时还没发觉，
变成黑眼后感觉更明显了。
感受不到一丝明暗的深邃眼眸。
生与死，两不沾边的人就拥有那样的眼睛。
他们对生命没有任何留恋，所以大多都拥有那样的眼睛。
又或者。
“杀了太多人。”
那些杀戮了无数生命的人，都曾拥有那样的眼睛。
因此我才更加好奇。
那男人的真实身份。
“询问身份啊，真是许久没听到了。”
“……是吗?”
“是啊，因为通常在我问及之前，他们都死了。”
那可真是个他妈的吓人的理由啊。
“介绍吗……向谁介绍自己，真是久违了。”
男人的视线投向我的眼睛。
那是一双难以久视的眼眸。
继续对视下去，感觉自己的内心都会被彻底看穿。
“话说。”
那时。
那男人的声音刺入耳中。
和之前不同。语气和声调高低虽然一样。
却能感觉到一种粘稠的东西。我不由自主地口水直流。
仿佛在催促我赶紧咽下去。
“小鬼，你好像已经知道了，还非要从我嘴里听到吗？”
“……”
男人一说，我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是啊，正如男人所说。
我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要说我是从哪里开始猜的。
“……从我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开始。”
从我与那男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刻起。
我便结合当时的状况，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那种眼神，加上这种模糊的存在感，通常是暗客们才有的特征。
我这辈子见过的暗客很多。
见过的那些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遇到暗客还能活下来，就是这个意思。
要么杀了他。
要么被他杀死。
“这个男人。”
斗胆说一句，要是和摘下面具的那个男人，在血腥的意义上交手的话。
我肯定赢不了。
什么自尊心不自尊心的，这是生存欲里感受到的确信。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存在感能模糊到那种地步吗？
和从天魔那里感受到的水平差异，以及那种让人感觉不到其存在的差距。
男人拥有的和那个不同。
他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隐藏起来，让人无法察觉。
即使在我眼前与我对话，与我对视，也能做到如此精巧细致，让人无法察觉。
“他能做到那个?”
能做到吧。
如果对手是像我这样，没有下注的平民，那么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我是已入化境的武人。
超越了被称为武人坟墓的绝顶。
也就是说，在无数中原武人之中，我的水平已经达到了数遍也不会超过千人的地步。
啊，我竟然在想那个，有点丢脸啊……
耳朵好像要自然而然地变红了。
总之。
“面对那样的我，竟是那种水平。”
这可能吗？那样想的话，中原也太大了。
而且。
“那种可能”的暗客也确实存在。
不是众所周知吗？
有一个刺客，他脱下了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特性，因为他的能力太出众了。
中原有一个有名的刺客。
不，准确地说不是一个，说是代表性人物更合适吧。
中原最有名的杀手组织。
彻夜杀手团。
据说那里聚集了中原最优秀的杀手。
而且，那里的首领被誉为杀手之王。
被冠以“夜晚的帝王”之名。
“……暗王。”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谁也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夜晚之王，为何。
偏偏会在这里和剑后在一起呢？
事件发生后，刚到善后阶段。
“不够了……!”
最忙的果然还是医疗队。
“该死……血止不住。”
“前辈……”
血腥味和尖叫声弥漫。
大夫们虽然急忙行动着。
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
“上次来的新人去哪了……!忙死了!”
“……那家伙白天为了保护其他道馆生，死了。”
“……他妈的……！他算什么武人啊！?我们是治病救人的，不是保护谁的，我不是这么说了吗。”
“……”
他大声嘶吼，内心却腐烂不堪。
“前辈……我们好像要多拿些布了。”
擦血的东西越来越不够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已经断气了。
到了那种程度，即使我师父来了也救不了。
简直是地狱。
不停地忙碌的男人咬住了嘴唇。
他就是不想看到这种惨状，才从盟医的医疗队逃出来的。
那些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死去。
大夫掩饰着颤抖的手，继续忙碌着。血止不住。
刀伤很深。
为了杀人而砍出的伤口，必然很深。
伤口无法愈合。
这样没能救活而死去的人，好像已经超过十个了。
“拿别的火石来。在火熄灭之前再点燃……”
一个白色的手伸了过来，经过了那个大夫。
手毫不在意地碰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武人身体。
大夫看到后，大叫起来。
“谁啊!你在干什么……!”
正要大叫的大夫，瞬间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如同天空般湛蓝的眼睛。
隐约感受到的，是寒气。
她长得非常冷艳，以至于那股寒气都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这个人大夫也认识。
四大世家之一慕容家的血脉。
五龙三凤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后起之秀。
雪凤慕容熙雅，就是她。
嘶嘶嘶。
寒气从慕容熙雅伸出的手中散发开来。
与那寒气混杂在一起的，分明是内力。或许是托了它的福，喷涌而出的鲜血和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什么……”
“干什么呢?”
医员正要表示疑惑，慕容熙雅冰冷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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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得干您的活儿啊。光看着吗?”
“……!”
医员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急忙动手。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时间流逝。
慕容熙雅就像是从未如此过一样，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他们之中。
她开始利用特有的寒气和内力，帮助治疗道馆生。
时间流逝，当好不容易能够喘口气的时候。
医员找到了她。
“……谢谢您。”
慕容熙雅对医员的感谢微微点头。
双方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全都沾满了血。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被血糊成一团，乱七八糟。
雪白的脸颊上沾染的血迹，乍一看上去虽然有些魅惑，但是……
“别再看了。”
慕容熙雅的话让医员不得不转过头去。
“对不起。”
“我可是个有主的人，您这样看着我，我有点不舒服。”
“啊?”
医员像是在问什么意思一样，问道。
慕容熙雅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通常那样看我的人，都爱上了我。”
“……”
“我可不想惹麻烦。请注意。”
虽然这话听起来非常倒胃口，又傲慢。
说这话的是雪凤，所以非常有说服力。
实际上，连大夫自己都觉得这很危险。
“看到这个，我好像还没死……”
“嗯……?”
“为什么对那个人就不管用……”
反正就是不喜欢。
慕容熙雅确实是那样低语的。
知道自己美丽的女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成为魅力。
在这一点上，慕容熙雅是个拥有压倒性魅力的女人。
因为即使是这种状况，她也能让大夫那么想。
“有未婚夫吗?”
虽然不清楚，但可笑的是，我瞬间觉得羡慕。
那个暂且放一边。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
大夫向慕容熙雅表示感谢。
名门血脉竟然为了帮助他人而变成那样，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听说雪凤像慕容世家的人一样，是个冷酷而精于算计的人。
实际上是个温暖的人吗？
“没必要感谢。好不容易招揽到的商贾血脉死了，这有点麻烦。而且这样让他们欠下人情债也不错，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
大夫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
“即使如此，也帮了大忙。”
“那是当然。多亏了你，丹田都空了。”
掺杂着寒气的内气对治疗有相当大的帮助。
甚至慕容熙雅本人对医术也有一定的知识，不仅仅是用于止血。
无论原因是什么，反正如果那样下去会死的人，她都救活了。
对大夫来说，这是件令人满意的事。
慕容熙雅看着这样的大夫，突然问道。
“是你吧?”
“……嗯?”
“神医的弟子。”
“……”
慕容熙雅的话让大夫的眼睛睁大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本该是无人知晓的事。
就是自己是神医的直系弟子这件事。
“……那是。”
“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您都会算作是欠我的。”
看着慕容熙雅笑着离开的医员。
无力地抛出笑容。
现在这话的意思是，这甚至是经过算计的行为吗？
这么说来，虽然感到非常可怕，但另一方面又感受到了极致的魅力。
短暂的相遇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感觉要抹去萌生的感情会需要很长时间。
因此，医员感到羡慕。
她所说的那个“有主之人”。
咚。
慕容熙雅拖着因一整天坐着活动而疲惫的身体。
“哈啊。”
这才得以吐出憋着的气。
“……比想象中要累。”
疲惫的身体直到此刻才真切感受到。
“这是疏于修炼的代价吗?”
这大概是为了治疗而停止内气修炼的代价。
甚至还使用了原本不想用的寒气。疲劳感会更重。
“真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啊。”
慕容熙雅走着走着，突然忍不住苦笑起来。
因为她想知道自己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
“卑鄙，说好了来了却不来看我?”
此外，想起那个从未露面的男人，也感到生气。
自己这样到处奔波吃苦。
只是看了一眼受伤的女子们就走了，这让她多么生气。
“早知道我也受伤了。”
难道要咒骂这完好无损的身体吗？
慕容熙雅虽然是自己想到的这句话，却也觉得荒谬。
因为那是不符合她性格的幼稚话语。
然后，她咂了咂嘴。
“……应该没受伤吧。”
她担心着那个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的男人的安危。
他所做的事情，消息早已传开，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慕容熙雅一想到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头痛。
“……不太好。”
不是关于袭击的事情。
当然也包括那个，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先放一边。
问题在于将来。
神龙馆，汇聚了众多名门望族后裔的地方。
在那里发生的袭击中，数十名道馆生死亡。
现在武林盟不知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尚未采取应对措施。
“大概不知道吧，正因为不知道才这样吧。”
如果将来情况被传开的话。
这将是一场危机。
武林盟的危机。
未来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慕容熙雅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手指间粘着凝固的血迹，让她眉头紧锁。
同时，她想起了。
如果事情发展成这样，首先会发生的事情。
比起自己狼狈的样子。
那更让她担心。
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一来，肯定会。”
武林盟会变成怎样，神龙馆未来会变成怎样，慕容熙雅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画面。
但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别的。
那就是。
“父亲会来的……”
慕容家的家主，百天剑主。
是说他必须亲自出马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