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成为魔人后的第一个感想就是那个。
从头到脚全身都滚烫。
这不是体内蕴含的火功所产生的热气。
魔气比原本就以粗暴气息闻名的火气或斗气更加好战。
渗透进武人的肉体。
堵塞内气并使其腐朽的最终原因。
是因为它讨厌自己以外的气息在体内流窜。
正如被称为魔气之源的天魔一般。
万万人之上的意志流淌其中。
而成为魔人，就意味着。
身体能够使用那种魔气。
并且魔气与武功混合，能够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魔气不断沸腾的敌意。
它与肉体同化，身体自然会发热。
“呼。”
热气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并非因火气而产生的热气，仅仅因斗战气息而发热的身体。
带来另一种感官体验。
第一次经历这种感觉的家伙，会被气息吞噬，陷入狂乱。
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是经历得够够的了。
为了不陷入那种境地，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想活命就老实点。”
嘶嘶嘶……
我在心里强力施压，它就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魔气暴走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它不服从主人的意志。
魔气最初是由天魔赋予的力量，所以魔气可能不把魔人当作主人。
所以，我一开始就压制住了它。
也就是说，我摆明了我是你的主人，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因为和暴走的魔气大打出手，一不小心差点身体爆裂而死。
但结果还是解决了。
“断了吗。”
和天魔、魔气连接的线断了吗。
现在看着天魔，也感觉不到之前那种共鸣感了。
“这么容易就?”
想成为魔人时出现的那条细线。
斩断它的同时，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如果只是那样简单地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
简直是胡说八道。
如果那么容易，我前世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想断就能断?真是见鬼了。
这只是一种变化。
是这一生中感受到的无数变化之一。
而且，在这种变化中，似乎夹杂着我所不知道的某个人的愿望。
我似乎隐约明白了。
“……啊……不行。”
视线转向那惊恐的声音。
正看着我，双手捂住嘴巴，一脸震惊的是魏雪儿。
我检查了她身上依然环绕的白色气息和剑尖聚集的力量。
然后抬起头，看到的是她的脸。
长相是我认识的魏雪儿没错。
但是眼神。
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不得不皱眉。
那种微妙的差异让我感到不舒服。
“你给我待在那里别动。”
“……”
听到我的话，魏雪儿吓了一跳。
“因为我们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啊。”
魏雪儿的大眼睛似乎在颤抖。
眼睛大，所以连那种细节也看得很清楚。
话说，现在我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是红色的还是紫色的？
嘶——
我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但不可能知道。
如果非要说一点感受的话，那就是总是充满热量，本该灼热的皮肤却感觉冰凉。
里面因为魔气的特性感觉越来越热，但皮肤却冰凉。
这种矛盾的感觉。
好久没感受到了。
咚。
我转过头，因为眼前传来一阵人声。
在那里，拥有鲜明紫色眼眸的天魔正仰视着我。
“……啊。”
不是没感觉到它靠近。
只是因为它没有敌意，所以才姑且放任不管。
这又是一个不同之处。
能够感受到天魔是否有敌意。
以及，尽管感觉到天魔正在靠近，却只感到紧张而非恐惧。
“你是怎么做到的?”
传来有些含糊却又准确的发言。
天魔的说话方式本来就是这样吗？
还是说，现在这个时代就是这种状态呢？
“什么？”
“那个。”
天魔的指尖指向我的丹田。
“我的……你是怎么做的?”
我心想它在说什么。
看来它说的是斩断与天魔相连的线。
如果不是，难道是关于魔道泉吸功的事情吗？
看这个反应，我真的可以认为自己已经斩断了它吗？
“那为什么是你的？”
“是我的。”
和天魔简短地聊了几句，一种奇妙的感觉掠过心头。
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和它说过话。
五官清晰可见。
与之前有些模糊，只能认识到和魏雪儿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不同。
天魔的样子感觉更加清晰了。
眼神有些呆滞。
反之，眉毛却像是有些不满意。
甚至连那里特别显眼的紫眼也一样。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那个曾经如此恐惧的存在，不知为何感觉如此亲近。
是因为长得像魏雪儿吗？
应该不是吧。
-本座是天魔。
因为有很多不同吧。
现在的天魔也一样。
现在的我也一样。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自信冲天，仿佛将“万万人之上”的意义化作人形的存在，就是天魔。
现在的天魔却有些不同，非常不同。
“那是我的。”
她那副不满地撒娇的样子。
每当那时，她那飘逸的头发。
-大主。
和那个俯视我的她太不一样了。
“这能是这样吗?”
回想起前世天魔出现的时候。
我刚过弱冠之年，充其量也就几年。
在这期间，这个幼小的存在能变得如此不同吗?
“会不会不是天魔？”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但那只是毫无意义的妄想。
现在不也感受到了吗？
那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气息。
强大到反而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无法正确识别的样子。
我看着天魔的眼睛。
那副依旧不满地瞪着眼睛的样子。
和从魏雪儿那里抢走油蜜果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这样的大傻瓜，将来会成为天魔啊。
这个样子也是演技吗。
也许是吧。
但是没关系。
“是你的?不对。”
将身体里的魔气尽数提起。
瞬间就抵达了上丹田。
比我预想的更快更猛烈的气势。
与我所使用的武功同步，占据了更强大的位置。
这就是魔气的优点。
顺着肩膀升腾而起的魔气，很快就弥漫到空中。
“那是什么……什么……”
吐着血注视着的黑鸦宫主，露出了几分虚无的表情。
天魔的眼睛睁大了。
或许是因为对我身体里散发出的气息很熟悉吧。
弥漫开来的魔气，带有了本性。
魔气的本能是支配和贪婪。
弥漫开来的气息仿佛要将周围变成自己的东西，然后升上天空。
与黑色的帷幕混杂在一起。
咔嚓……咔嚓。
然后。
开始一点点啃食遮蔽天空的帷幕。
感受着这股流动，我看着天魔开口了。
“现在是我的了。”
现在流淌在我身体里的魔气，不属于天魔。
虽然源头可能是魔物，或是天魔的权能魔道泉吸功。
但我将它植入心脏。
融入了肉体。
镇压了魔气，夺走了它的意志并将其囚禁。
现在它属于我了。
“……”
天魔听了我的话后，什么话也没说。
唰。
她向我伸出洁白的手。
我心想她想做什么。
但我没打算乖乖顺从。
紧紧地。
在天魔的手即将碰到我脸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的手不算大，但她的手腕细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环住。
天魔的身体一碰到我。
呀啊啊啊啊啊——!
我体内的魔气突然尖叫起来。
这和刚才想要回到天魔身边的感觉不一样。
这次是连我也感到惊讶的敌意。
直到刚才还他妈拼命想回去，现在却突然变成这样?
真是荒谬。
哈。
在我因荒谬而暗自叹息的时候，魔气剧烈反应的似乎不只是我这边。
呀啊啊啊啊!
天魔也像是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噬，很快将手从我这里收回。
她惊讶的眼神真是稀奇。
也就是说，天魔也能露出那种表情。
“……”
她抚摸着自己的手腕，看着我的眼神非同寻常。
看着她的眼睛，我将魔气提升得更高。
它吞噬着黑色的结界，不断扩大。
这力量与之前展开赤天并突破的力量无法相比。
吞噬了超过一半。
但是，透过那片区域看到的天空并不是红色的。
比结界颜色更深的黑色。
这是体内魔气和内力混杂，受到影响的结果。
那么现在是不是不能叫赤天了。
应该叫黑天？
“反正。”
搞不懂为什么武功里一旦沾上“黑”这个字，就会不知不觉地变得一无是处。
前世也是这样，真是看得我火大。
哗啦啦。
与话语不同，身上燃起了黑炎。
这是为了与之前的天魔战斗。
“在这里能抓住天魔吗？”
说实话，从未想过。
倒是想过总有一天会正面交锋。不是吗？
如果我真的决定取代神剑的位置。
总有一天，我必须代替神剑来阻挡天魔。
就是现在吗?
“太早了吧。”
比预想的要快得多，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有犹豫。
也许是件好事吧。
比起接近完全体的天魔。
现在杀死眼前这个稚嫩的天魔，至少会更容易。
摊开手掌。
哗啦啦!
缠绕在身上的黑炎在手掌上凝聚。气劲凝聚，形成了与它相同颜色的炎玉。
感觉到了。
比平时施展的炎玉要强得多。
如果毫无顾忌地引爆，那将是足以将周围夷为平地的力量。
“刚成为魔人就变得这么强，也太离谱了吧。”
已经超过了前世的一半水平。
仅仅是选择成为魔人，就能变得如此强大。
所以前世那些渴望力量的家伙，才会全都涌入魔教吧。
在炎玉完成之际，我看向天魔。
天魔也察觉到了我的敌意，用一种奇特的眼神仰视着我。
和刚才一样，手动了。
“…!”
伸过来的，是炎玉所在的位置。
预料到会是攻击，但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我愣了一下。
我还是照常行动，试图向天魔释放炎玉。
嘎吱。
“什么?”
直到天魔毫不在意地捏碎了炎玉。
明明是伴随着化境的领悟和魔人化而变得更强的气息。
捏碎了?
轰隆-!咔嚓咔嚓-!
因那反作用力，我手掌喷出的风压让周围一片狼藉。
扎根的树木被轻易地连根拔起。
当然，我还没到那种程度的风压就能被吹飞的程度，所以还能站稳脚跟。
但无法平复震惊的心情。
“这是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天魔。
天魔依然撅着嘴。
他短暂地察看了一下手上留下的痕迹。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损伤，天魔的手上有一道划痕。
仅此而已。
就只是这样而已。
天魔看着自己流着血的手掌。
再次看着我，说道。
“……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
“我要走了。没意思。”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但天魔留下这句话，真的转身走向黑鸦宫主。
天魔的话音刚落，黑鸦宫主身后便开始撕裂开一道次元裂缝。
和我在黑鸦宫看到的魔境门一模一样。
这是在搞什么鬼?
突然出现。现在又要回去?
就这样放他走吗?
“说什么狗屁。”
哗啦啦。
浑身燃起火焰。
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走。
是瞧不起我吗?
将体内的火焰凝聚于拳头，径直挥出。
九炎太狼。
轰隆隆隆隆-!
化作野兽形态的仇家绝技。
与魔气交织，猛烈地迸发而出。
从中喷涌而出的热气，足以让田野瞬间枯萎。
然而，无视一切继续前行的天魔，只是将头稍稍转向这边。
然后，轻柔地挥了挥手。
虽然觉得这纤弱的动作能做什么。
但只是看起来弱小罢了。
结果却并非如此。
呼呜呜呜呜-!
咕咕咕咕!
“什么…!”
仿佛之前与魏雪儿对峙的样子只是玩笑一般。
与那时截然不同的气息从天魔身上喷涌而出。
黑色气息吞噬了九炎太狼的火焰。
然后径直朝我袭来。
如滔天巨浪般的气息席卷而来。
这股过于迅猛而庞大的气息，径直击中了我所处的地面。
咔嚓嚓嚓-!
四周不断开裂、崩碎。
岩石像纸片一样被碾碎。地面轻易地裂开，消失不见。
地形都改变了。
这便是天魔随手一挥所造成的景象。
令人惊讶的是，即使遭受了那样的攻击。
我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天魔的攻击擦着我的身边过去了。
我立刻明白，这是天魔刻意为之的结果。
意思是别烦我。
至今为止展现出来的样子，难道只是个玩笑吗？
那和魏雪儿战斗的样子呢。
就只是在开玩笑吗？
我惊愕地看着天魔。
天魔看着我，开口了。
“下次……再见。”
“什么……?”
“你很有趣。我还想再见到你。”
说这话的天魔，不知为何好像在笑。
天魔留下话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天魔的脚步经过黑鸦宫主时。
黑鸦宫主瞬间浮了起来。
“天……天哪。”
宫主像是在看眼色一样说出话来。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
最终天魔和黑鸦宫主消失在魔境里。
砰。
魔境门很快关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那个，突然。
我踉跄着坐了下来。
“…!”
魏雪儿急忙跑过来，抱住坐下的我，扶起了我。
我瞥了一眼消失了一半的地面，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纠正我的错觉。
说是未完成的天魔吗？
不是。
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小的存在。
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