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峡市，超神学院，一号隐秘演武场。
空气燥热，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头顶那模拟日光的聚光灯，把水泥地面烤得发烫。这里原本是用来测试“雄兵连”那些超级战士抗击打能力的，墙壁都是用特种合金加固过的，就算是坦克一炮轰上去，顶多也就留个白点。
但今天，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没有那种重型装甲碰撞的闷响，也没有蕾娜那种太阳光一般的耀眼辐射，更没有葛小伦那种“肃静”带来的压抑感。
场子里静得吓人。
那种寂静不是空旷，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度压抑的窒息感。仿佛空气中每一粒尘埃都被灌注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杜卡奥将军背着手站在指挥台前，那身常年笔挺的军装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后背，但他恍若未觉。他那一双阅尽沧桑的虎目紧紧锁死场中，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怎么也藏不住的期待，还有那么一丝丝源于未知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身红色军装的怜风。这位平日里总是冷静如冰山般的超神学院首席技术官，此刻却显得有些失态。她双手捧着个特制的战术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头在上面敲得飞快，几乎带出了残影。她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不可思议……这根本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不，是现有的物理模型根本无法解释这种能量回路……”怜风喃喃自语，声音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而在他们对面，也就是场子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琪琳。
她没穿那身平时出任务的黑甲，也没拿那把名为“神罚”的狙击枪。她就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练功服，宽松的裤腿和袖口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脚上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旁。看着就像是公园里打太极的邻家小妹，身上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暗合金武器的波动。
要是搁在以前，大家伙儿肯定会觉得，这也就是个漂亮的警花。除了那把依托神河基因打造的狙击枪打得准点，身板脆得跟纸一样，一旦被敌人近身就是个死。
但现在，没人敢这么想。
站在场边的刘闯、赵信、瑞萌萌，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是超级战士，感官比普通人敏锐百倍，正因为如此，他们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才更加直观，更加恐怖。
“那啥……信爷，你瞅着没？”
刘闯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赵信，压低了声音，那标志性的东北大碴子味儿里带着股子控制不住的哆嗦。
“琪琳妹子身边那个气流……它不像是风吹的，倒像是……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自个儿在转？你看地上的灰，都在往外飘！”
“废话！我又不瞎！”
赵信死死盯着场中，额头上全是冷汗，一脸的活见鬼，“而且我刚才拿我的暗数据眼扫了一下，没反应！完全没反应！我的暗质计算机告诉我前方是‘高能真空区’！这特么根本不是暗能量驱动的！”
“不是暗能量？那是啥？”瑞萌萌抱着大剑，一脸茫然又惊恐，“难道是魔法？”
“我哪知道！感觉……感觉有点像那次在电视上看龙珠里头那个……气？”赵信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此刻的直觉却准得可怕。
就在这帮大老粗嘀嘀咕咕的时候，场中央的琪琳，动了。
她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没有摆什么花哨的架势，只是双脚微分，膝盖微曲，整个人如同扎根在大地深处的老树。随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并没有指向目标，而是先指天，再指地，最后平举胸前。
这就是个最简单的剑指。
但在这一瞬间，某种看不见的枷锁，似乎在她体内崩断了。
“起。”
一声轻喝，脆生生的，好听，但不带一丝火气。
然而随着这一个字出口，一股子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实在在让人汗毛倒竖的“势”，猛地一下，从她那纤细的身板里炸开了！
“轰——！”
那是气流激荡的声音，是空气被瞬间压缩又排开的爆鸣。
并不像蕾娜那种恒星能量的燥热，也不像葛小伦反虚空能力的沉重，这股力量充满了锐利、锋芒与生机。那感觉，就像是一把藏在剑鞘里藏了几千年的绝世宝剑，突然拔出来了一寸！
仅仅是一寸，寒光便已照耀九州！
“嗡——！！！！”
演武场边上，用来做测试的一排实心钢柱，在没有任何外力接触的情况下，突然就开始剧烈地抖了起来，发出那种让人牙酸的共鸣声。那是金属在恐惧，是物质结构在某种高频震荡前的哀鸣。
“滴滴滴——！！！”
怜风手里的平板电脑瞬间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直接无视了坐标轴的上限，拉成了一条笔直向上的红线，红得刺眼，红得惊心动魄！
“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能级……能级还在上升！这不可能！”
怜风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无法解析能量属性！不是暗能！不是生物电！不是核能！这是……这是纯粹的生命源质爆发！她在燃烧生命力转化为物理动能？不……不对！她在循环！这股能量在与大自然共鸣！”
琪琳没管这些，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体内那奔腾如江河的力量。
她的眼睛半眯着，瞳孔深处似乎有一道乳白色的光华在流转。脑子里回想着顾离那个奸商老板叼着烟漫不经心的话语，回想着在龟仙屋那个好色的老乌龟教导的呼吸法，回想着那把还没捂热乎的“心剑”传递来的玄奥意念。
气，是生命的能量，行于经络，壮于丹田。
意，是精神的延伸，发于寸心，凝于指尖。
龙珠世界的气，狂暴、浩大，如同脱缰的野马，动辄毁天灭地；而蜀山的剑道，讲究的是凝练、锋锐，以点破面，无坚不摧。
琪琳在做的，是一件前无古人的尝试。
她把体内那股子从龙珠世界修来的、狂暴得像核聚变一样的气，硬生生地用蜀山剑道的意念给驯服了。她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驯兽师，将这头猛兽压缩、再压缩，甚至压缩到了临界点！
经脉在胀痛，骨骼在咔咔作响，但她的心却静如止水。
那股力量顺着手臂经络，如同水银泻地，一直顶到了指尖！
在那一瞬间，她的指尖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连周围的光线都被扭曲吞噬。
“去！”
琪琳手腕一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衣袖上的灰尘。那剑指对着五十米开外，那块用来测试坦克穿甲弹防御力的、足足有两米厚的超高强度合金钢板，轻轻一划。
没有火光。
没有爆炸。
甚至连声音都很小，小到几乎被众人的呼吸声掩盖。
只有一道淡淡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的白色气流，像是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从琪琳的指尖飞了出去。
那不是激光，也不是冲击波。
那是高度压缩的气，混合着斩断一切的意。
“嗤——”
一声轻响，就像是热刀子切进黄油里，或者是裁纸刀划过a4纸。
那块号称连弑神一号穿甲弹都打不穿、足以抵挡饕餮旗舰主炮轰击的特种合金钢板，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中间分开来了。
没有阻碍，没有停顿。
切口处，光滑如镜，甚至因为切割速度太快，金属晶格被瞬间切断，表面甚至还能清晰地照出刘闯那张惊掉下巴的大脸，连他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还没完！
那道“气线”切开了两米厚的钢板之后，余势不减，又像是一条游龙般往前窜了十几米。它无视了空气阻力，直接在演武场那加固过的、混杂了暗铁元素的水泥墙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阳光从裂缝外透了进来，形成一道丁达尔效应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这才慢慢散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比刚才开始前还要安静一百倍。
刚才的安静是压抑，现在的安静是呆滞，是三观破碎后的不知所措。
刘闯手里的斧头——那把足以劈开山岳的弑神之斧，“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差点砸了自己的脚，但他完全没感觉，仿佛那只脚已经不是他的了。
赵信张着大嘴，下巴都要脱臼了，半天没合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
瑞萌萌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中了幻术。
就连一直淡定的杜卡奥将军，这会儿眼皮子也是狂跳不止，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他征战星河上万年，见过烈阳星炸恒星，见过天使审判恶魔，但他从未见过一个凡人，在不依靠超级基因引擎运算的情况下，仅凭肉体打出这种攻击！
这违背了神河文明几万年来建立的“神体”科技树！
“这……这咋做到的？”
过了足足半分钟，刘闯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问道，“没调动暗能量，没开超级基因引擎，俺甚至没感觉到暗位面有任何波动……就凭……就凭这一手指头？”
“这也太玄乎了！”赵信抱着脑袋，“这不科学！这一指头要是戳我身上，我这黑甲能不能扛住？”
怜风盯着平板上逐渐归零的读数，深吸一口气，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根据刚才的能级密度测算……赵信，你的黑甲会被瞬间切开，连同你的不败之躯一起，被切成两半。因为这种攻击不是靠撞击，而是靠……一种极高频率的‘切割’属性，它在分子层面把物质分开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场中央，琪琳缓缓收功。
她长吐了一口浊气，那口白气在空中凝而不散，像是一条小白龙，盘旋了一周，好半天才缓缓消失。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那是星辰般的光芒。
“这就是‘气’。”
琪琳看着大家，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自信，那是真正的强者才有的底气，不再是那个躲在队友身后放冷枪的狙击手。
“也是店主说的……地球人自己的修行路。”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演武场里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发颤。
“不需要求那些外星文明给我们基因，不需要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不需要等几万年的进化。只要身体里还有一口热乎气，只要意志够坚定，就能练！这就是武道！”
这番话，比刚才那一指头还要震撼！
对于杜卡奥来说，这句话简直如同天籁，又如同惊雷。
他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声音都有点发颤：“琪琳，你确定？这法子……能普及？是不是只有拥有神河基因的人才能练？”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只有雄兵连能练，那也就是锦上添花；但如果普通人能练……
“能！”
琪琳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虽然能不能练到像我这样，得看天赋和悟性，毕竟我也用了特殊的辅助道具。但那种基础的强身健体、感知气的法门，店里有卖，《龟仙流修行手札》的基础篇。顾店主说了，那个版权开放，可以让我们自己复印，在军中推广！”
“好！好！好！”
杜卡奥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张平时严肃得跟黑面神一样的脸上，竟然激动得涨红了，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有了这个，咱们的普通战士，就不再是只会拿着自动步枪给外星人挠痒痒的炮灰了！咱们地球，终于有了自己的……守护神体系！哪怕只是增强体质，哪怕只是能多扛一发激光，那也是无数条生命啊！”
怜风也是满脸动容，她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着：“如果能在全军推广‘气’的修行，配合我们的黑甲量产计划，地球防务的战斗力评估将呈指数级上升。这甚至可能改变未来战争的形态。”
“那个……琪琳妹子……”
一直没吭声的刘闯，这会儿凑了上来，一脸的讨好，搓着那双粗糙的大手，那模样像极了以前在街头看见好烟想蹭一根的小混混，但眼神里却全是纯粹的渴望。
“你看闯哥我……我是不是也能练练？我这大斧头虽然厉害，那是诺星战神的荣耀，但我总感觉那是人家给的力量，是刻在基因里的程序，不是自个儿长出来的肉。用着虽然猛，但心里头发虚。这‘气’，我能整不？”
刘闯的话，说出了雄兵连很多人的心声。他们是超级战士，但也因此感到迷茫。力量来得太容易，也太像是一个“工具”。
“能啊。”琪琳笑了，笑得很灿烂，“闯子哥你身体底子好，以前打架虽然没章法但那股狠劲儿在，气血旺得跟头牛似的，练这个绝对快。气，最讲究的就是精气神。”
“不过……”琪琳话锋一转。
“不过啥？”赵信和刘闯异口同声。
“不过这法子练起来可苦，不是像咱们现在这样泡个澡、晒个太阳就能变强。得把自己往死里逼，那是压榨潜能，要不停地突破极限。负重跑、耕地、送牛奶……哦不，是极限体能训练，比以前咱们的训练要苦十倍，甚至百倍。”
“嗨！我当是啥呢！”
刘闯一听这话，不但没怂，反而乐了。他猛地一拍胸脯，把胸口的黑甲拍得邦邦响，震得周围嗡嗡作响。
“咱老刘以前那是混，不懂事，现在是兵！是雄兵连的兵！只要能杀饕餮，能保护咱家这旮沓，能不让那些外星孙子在咱地球头上拉屎撒尿，别说苦十倍，就是把这身皮扒了，我也练！只要这力量是咱自己个儿练出来的，踏实！”
“我也练！”赵信也嗷的一嗓子窜了上来，长枪一抖，“信爷我也要发波！我也要像那个孙悟空一样，那一招龟派气功多帅啊！到时候我左手长枪捅菊花，右手那个波……嘿嘿，我看谁敢惹我！”
“还有我！我也想学！”瑞萌萌举着手，眼神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新世界的门，“我想变得更强，我想保护大家！”
看着眼前这一群热血沸腾的战友，看着满脸欣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杜卡奥，还有正在疯狂记录数据、规划未来的怜风，琪琳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她知道，顾离那个“奸商”，虽然嘴上说着只认钱，虽然平时懒散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但这次，他是真的给了地球一份大礼。
一份比任何黑科技都要珍贵的礼物。
一份能让这个一直被诸神视作“未来战场”、“资源瓜分地”的弱小文明，真正挺直腰杆子的大礼！
从今天起，地球的守护神，不再仅仅是那些依靠超级基因、被外星文明注视的“神河造物”。
还有一群，依靠凡人之躯，一步一个脚印，修出一口浩然气的……武者！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那个小小的超神杂货铺，那个总是坐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的年轻老板，他的影子，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世界的骨髓里，怎么也抹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