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事件过后,林琛有了一个新的麻烦。
那就是宋杰辉对林琛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开始喜欢使唤他了
整天不是要帮他跑文档,就是写稿子,这些以前不是叫陈雅就是喊喊张军民的,今天早上他经过办公室,破天荒直接鬼探头点名让林琛帮他买杯咖啡回来。
还不给钱,你找谁说理去,把林琛当冤大头。
林琛自然气不过,第一时间找财务去报销,财务部的红姐偏说要发票才能报销,林琛说一杯咖啡哪来的发票?红姐说那不行,最后林琛直接问宋杰辉要钱。
宋杰辉:“林琛,你是第一个跟我计较这点钱的?”
林琛:“宋局,我不是在乎这点钱,我是怕人家说我贿赂你,影响你的名声了。”
宋杰辉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鬼心思不少。”乖乖掏了钱。
宋杰辉对林琛的态度改变,大家起身都看在眼里,程老头端起茶杯跟林琛微微笑:“林琛不错啊,这么短时间内,就赢得领导信赖了,前途无量。”
“信赖个屁,”林琛翻了个白眼,“纯纯工具人。”
“工具人也分三六九等,”程老头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关键是你这工具好用,别人才愿意用,说白了,就是器大活好。”
林琛嗤笑,被发现了:“用完榨干,转头就丢。”
“哈哈,看来你觉悟挺高。”
“看透了,还能咋地。”
好在这个月又发了稿费,20万8千,这让林琛冰冷的内心稍微得到了一点点安慰。
除了这个,林琛还有一件头疼的事,那就是这个梁小明。
今天梁小明的家属(他哥哥梁朝阳)过来公司闹事,还挺凶的,林琛把他请进了办公室,跟他聊了半天,丝毫没有进展。
梁朝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唾沫星子横飞:“二十万,最少就是这个价了,我弟还在医院躺着,他一条腿都没了,你们就这么对他的。”
梁小明确实还在医院里,他的腿能走了,一瘸一拐,鉴定为5级伤残。
林琛:“我们公司是这边是根据伤残报告来划分赔偿金额的,按照梁小明的情况,五级伤残,只能赔偿5万。”
梁朝阳愤怒:“5万我们肯定接受不了。”
林琛:“我也很同情,但是这是规定,我也没办法。”
“规定?什么破规定!”梁朝阳怒目圆睁,“你们公司这么没人性?”
“真没人性,现在就该把你赶出去,一分都不给。”林琛语气平淡,却噎得梁朝阳半天说不出话。
“你让你们领导来!”梁朝阳梗着脖子喊。
林琛:“领导来了也是这么一句话的。”
林琛已经跟领导商量过了,本来自己本意想给他多赔点,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可宋杰辉已经明确表示,就是按照公司的规定来,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能搞特殊。
梁朝阳:“那我们就闹,闹到市里,闹到省里,我看你们怕不怕。”
林琛:“你闹到京都都没有用,我们以规办事,谁都说不出一个毛病。”
梁朝阳急了,语气软下来,带着哭腔:“我弟还年轻啊,一条腿残了,以后怎么活?”
林琛叹了口气,这话说得没错,五级伤残虽不致命,却足够影响一辈子。他尤豫了下,压低声音:“想多赔点也不是没办法,你去把伤残鉴定报告改改——等级越高,赔偿越多。”
这话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心里门儿清,这行的潜规则就是如此,花点钱找点关系,伤残等级跟变戏法似的能往上调,公司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流程合规。
梁朝阳眼睛瞬间亮了:“改到一级能赔多少?”
“按规定,最高15万。”
“才15万?”梁朝阳立马变脸,嫌少似的撇撇嘴。
林琛真他妈的服了:“人家那边死了,才赔的20万,你这15万还想怎么样,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最好听我的,不然你闹一分钱都拿不到。”
梁朝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权衡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口:“行吧。”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林琛拿赔偿的单子去给谭华生签,谭华生一看似乎惊了一下:“15万?不是赔5万?”
林琛:“他们重新做了鉴定,现在是一级伤残,按照规定可以赔到15万。”
谭华生:“一级伤残?这鉴定一看就是假的,他那点小伤,估计连10级伤残都算不上吧,林琛你都不审核的?”
林琛心里冷笑,事故都能造假瞒报,一个伤残鉴定算什么?嘴上却说得滴水不漏:“谭局,我不是伤残鉴定专家,我的职责就是走赔偿流程,鉴定报告没问题,我就不能卡着。”
谭华生骂骂咧咧:“必须让他签署一份保证书,以后不准再闹事。”
林琛:“知道的。”
谭华生最后签了字,竟然来了一句:“他妈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琛没接话,转身走出办公室,后背一阵冷汗
坍塌事件后,林琛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
很多时候,都是离谱加离谱。
以前在供水中心当一个小小班长,接触最多都是偷鸡摸狗,哭爹迁坟破事罢了。
这些东西,相对于生死,人命,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而且在巴鲁所,林琛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情去处理事情,谁不服就怼,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可现在,坐在这个办公室专员的位置上,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很多事情,明明看着离谱到荒谬,明明知道不合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人言微轻,你说什么都没用,当然你可以大吼一声,说你不同意,那么不好意思,你就可以马上滚蛋了,关键你吼没有意义,对结果没有影响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那些你觉得匪夷所思的“潜规则”,那些让人窒息的“约定俗成”,早已在这个体制里运行了多年,根深蒂固到让人绝望。
想要改变?
除非你手握更大的权力。
毕竟,战胜权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比它更有权。
可林琛不想进步,也不能进步,在这片泥潭里,往上爬的每一步,都必须得踩着良心和底线,他不想变成陈雅,还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