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过奖了。一些不成熟的尝试。”沉学明说。
“对旧体系来说，是冲击。对新未来来说，是探路石。”苏晚晴寸步不让，“我们晚晴科技，做的就是环保新材料。我们不怕当探路石，就怕前面没有引路人。”
图穷匕见了。
她不是来交朋友的。
她是来找靠山的。
或者说，找一个能看懂她价值的政治盟友。
有意思。
在这一群搞纺织,搞地产,搞传统制造业的商人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搞高科技新材料的。
她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江海的发展，正需要你们这样有国际视野的人才。”沉学明的话锋一转，“不过，新材料这个东西，不好做。从实验室到市场，九死一生。尤其是环保审批，还有规模化生产的成本控制，都是大问题。”
苏晚晴笑了。
她就知道，跟聪明人说话不累。
她点开手里的平板，调出一张复杂的流程图。
“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废水电解再生技术，能把生产过程中95的污染物转化为无害工业盐，循环利用。”
“环保审批，我们有信心。”
“至于成本”
“只要产能达到这个临界点，我们的生产成本将比传统材料低15。”
“我们缺的不是技术，是政策支持下的应用场景。”
她把平板递到沉学明面前。
沉学明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又看看苏晚晴。
这个女人，有野心，有能力，还有魄力。
正是他现在需要的。
他要把江海的局面打破，就需要引进新的力量。
“苏总，你的报告很专业。”
“有没有更详细的商业计划书？”
“可以发一份到我的工作邮箱。”
苏晚晴的眼睛更亮了。
“当然。我今晚就发给您。”
“另外，”沉学明压低声音，“江海最近在规划一个健戛纳市示范区，里面会涉及到大量的新基建改造。”
“对环保新材料应该会有很大的须求。”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健戛纳市？
新基建？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应用场景吗？
这个沉学明他手里果然有牌!
“谢谢沉秘书长指点。”苏晚晴收起平板，态度里多了一丝真正的敬意。
“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沉学明留下一句话，端着酒杯，走向了宴会厅的另一边。
第二天上午，江海广播电视台。
沉学明走进新闻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秦璐正靠在椅子上打电话。
她穿着一件干练的烟灰色衬衫，卷发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
看到沉学明，她没有起身，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稍等，然后对着电话说:
“王局，这个稿子不行，全是官话套话，观众不看。”
“要么你让你们办公室重写，要么我们就按我们的角度报。”
“就这样。”
她把手机扔在桌上，这才抬眼看向沉学明。
“沉秘书长，政府官员我们见多了，但主动来沟通希望媒体监督的不多见。”
她在这个位置上，见过太多想利用媒体的官员。
威逼的，利诱的，称兄道弟的，什么路数都有。
她倒要看看，这个沉秘书长想玩什么花样。
她故意晾着他，又当着他的面怼了教育局的王局长。
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告诉他，她秦璐的新闻部，不是政府的传声筒。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从他进门开始，她就在掌握主动权。
她打电话的样子，是做给他看的。
是在立规矩。
沉学明不在意。
他走到待客的沙发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秦主任，你刚才电话里说得对。”
秦璐挑了挑眉，没接话。
“官话套话，没人看。政府工作，如果不能变成老百姓听得懂的话，那就是自娱自乐。”沉学明喝了口水，继续说，“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来送通稿的。”
秦璐身体微微前倾。
“那你是来？”
“我是来提供新闻线索的。”沉学明看着她，“一个可能让你的栏目，在未来半年到一年内，都不缺头条的线索。”
秦璐笑了。
“沉秘书长，口气不小。江海这地方，风平浪静，哪来那么多头条？”
“平静，只是因为水下的暗流还没涌上来。”沉学明说，“秦主任，你做了十年《焦点追踪》了吧？”
秦璐的笑意收敛了。
他连这个都知道。
“没错。”
“我每期都看。”沉学明说，“我记得两个月前，你们做了一期关于江海传统制造业困境的深度报道。采访了好几家濒临破产的工厂，工人下岗，老板跑路。报道很深刻，把问题都摆了出来。”
秦璐点头。
那期节目，让她顶了不小的压力。市里好几个领导打电话来，说她唱衰江海。
“然后呢？”她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沉学明一针见血，“你们提出了问题，但没有给出答案。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当时的江海，给不出答案。”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现在，我们想给出答案了。”
秦璐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一个巨大新闻的味道。
“政府工作离不开舆论的支持。”沉学明把姿态放得很正，“我们希望媒体能更深入地报道江海的产业转型，讲好江海故事。特别是一些新政策,新项目，需要你们这样专业的媒体人来向公众解读。”
还是那些话。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分量完全不同。
“沉秘书长，你说的新项目，是指什么？”秦璐追问。
“现在还不能说得太具体。”沉学明摇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方向，产业升级。”
又是这个词。
昨天电话里就是这个词。
秦璐皱眉:“太虚了。这种口号，我每天能收到一麻袋。”
“所以我来找你。”沉学明说，“我不想把它做成口号。我想和你合作，把它做成一个连续剧。”
“连续剧？”
“对。”沉学明眼中放光，“第一集，就是重提江海的困境。把你们两个月前那期节目拿出来，再回访一下，问题是不是更严重了？制造一种焦虑感，一种再不改变就没活路了的社会共识。”
“第二集，我们可以开始讨论方向。请一些专家学者，讨论长三角其他城市是怎么转型的，我们江海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劣势。把话题炒热。”
“第三集，第四集我们可以一步步放出一些信号。比如，市政府正在考察什么项目，正在接触什么类型的企业，正在蕴酿什么扶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