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组织部出来，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
沉学明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马国邦，以及他背后的人，恐怕要更睡不着觉了。
事态要起变化了。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成风吗?”
“是我，晚上有空?组个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家名为荷风晚渡的特色餐厅。
沉学明选了个小包厢，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水墨画，很有格调。
他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大半。
财政局预算处的处长老刘，教育局基教处的处长老张，还有人社局工资福利处的副处长小赵
李成风正眉飞色舞地跟他们聊着什么，气氛很热烈。
看到沉学明进来，李成风立刻起身。
“哟，我们的大主角终于到了!”
“来来来，沉主任，坐主位!”
“成风，你又拿我开涮。”
沉学明笑着摆手,“今天我做东，感谢各位兄弟赏光，大家随意点。”
他没坐主位，而是拉开李成风旁边的椅子坐下。
这个动作，让在座的几个人都感觉很舒服。
没有官架子，不拿自己当领导。
“沉主任太客气了!”
财政局的刘处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笑起来很和气,“我们早就想跟沉主任多亲近亲近了，就是怕你忙。”
“是啊是啊，沉主任现在可是我们江海市的名人。”
教育局的张处长附和道。
沉学明知道他们指的是会上怼马国邦的事。
他笑了笑，主动举杯。
“什么名人不名人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今天不谈工作，只连络感情。”
“我先敬各位一杯，以后我们卫健委的工作，还要各位兄弟多多支持。”
一句话，确定了今晚的氛围。
众人纷纷举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聊的都是些工作上的趣闻，生活里的烦恼，谁也没提敏感的话题。
但人脉，就是在这种推杯换盏中创建起来的。
沉学明话不多，但总能说到关键处。
聊到财政困难，他能从宏观经济形势分析到具体的税源结构。
聊到子女教育，他能从升学压力谈到青少年心理健康。
偶尔，还会被李成风怂恿着，给某位感觉肩颈不适的处长搭搭脉，说几个调理的食疗方子。
他沉稳的气质、清淅的思路，还有神医的身份，让在座的几位老油条都暗暗点头。
这个人，不简单。
宴席快结束时，众人去洗手间。
财政局的刘处长故意慢了半步，和沉学明走在最后。
“沉主任。”
“刘处长，您说。”
“你那个儿科津贴的方案，我听说了。”
刘处长拍了拍他的骼膊,“思路很好。”
沉学明看着他。
刘处长继续说:“回头正式报上来，流程还是要走的。”
“不过你放心，到我们这儿，会重点研究。”
重点研究四个字，咬得很轻，但分量十足。
这就是承诺。
“谢谢刘处长。”
沉学明没有多说，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官场上，有些话，点到为止。
送走众人，李成风勾住沉学明的肩膀，一脸的贼笑。
“行啊你，学明!不动声色，就把这几个关键人物搞定了?”
“什么搞定，就是交个朋友。”
沉学明说。
“切，你当我傻?”
李成风撇撇嘴,“财政局的老刘，教育局的老张，这都是实权派。”
“有了他们点头，你的项目就多了一重保障。”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
“不过，你今天又是去基层，又是见组织部，现在又请客吃饭”
“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马国邦那边，肯定盯着你呢。”
沉学明看着远处湖面的粼粼波光，眼神深邃。
“我就是要让他看见。”
“看见了，他才会急。”
“他一急，就会犯错。”
李成风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
沉学明这一系列的动作，不仅仅是在为自己的项目创造条件，更是在给对手施压。
阳谋。
赤裸裸的阳谋。
我就是要壮大我的声势，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你看得见，但你没办法。
你要是出手阻拦，就是与民为敌。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成风感觉喉咙有点干。
沉学明转过头，看着他。
“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李成风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
“有眉目了。”
“周瑞安那条线，查下去，牵扯到了市里一家很大的医药公司，叫博瑞医药。”
“这家公司，几乎拢断了全市公立医院一半以上的药品和耗材供应。”
“而且，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博瑞医药最大的股东，不是别人。”
李成风凑到沉学明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沉学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如此。
“这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啊。”
“何止是复杂。”
李成风冷笑一声,“我怀疑，这背后是一整条利益链。”
“从审批，到采购，到临床使用每个环节，都可能有人在上下其手。”
一场更大的冲突，正在蕴酿。
沉学明看着漆黑的湖面。
他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惊动了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很好。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场冲突。
一场足以把所有暗中的对手都卷进来、彻底清算的冲突。
他拿出手机，点开另一个对话框。
“师妹，帮我查查博瑞医药的底。”
消息发送成功。
几乎是秒回。
赵灵玉发来一个调皮的笑脸表情。
“好嘞，师兄!保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扒出来!”
一周后。
江海市第一医院，儿科病房。
沉学明没带秘书，也没提前通知院办，一个人穿着便服走进了医生休息室。
里面几个医生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看见他进来，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沉主任!”
“沉主任您怎么来了?”
“坐，都坐。”
沉学明摆摆手，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别搞得那么正式，我今天就是个旁听的。”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用燕尾夹夹好的文档，递了过去。
“这是根据大家上次提的意见，我们连夜搞出来的一个初稿，叫《江市儿科医疗资源优化计划试点方案》。”
“大家随便看，随便喷。”
“就跟上次一样，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表扬的。”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是儿科的刘主任，他戴着一副眼镜，把脸贴在文档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看着看着，他拿文档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绩效倾斜系数，专项岗位津贴，儿科科研项目绿色信道。”
刘主任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敢相信的颤音。
“沉主任，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