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准备一下,下午开会正式宣布。”
“是。”
走出卫敏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阳光有些刺眼。
沉学明眯了眯眼睛。
副主任?
他知道,这既是奖赏,也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林国栋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刺向马国邦的更深处。
而他,就是这把刀。
马国邦,你会怎么出招呢?
沉学明的嘴角,也扯了一下。
有点意思。
……
茶室。
陈书竹穿着一身汉服,笨拙地学着茶艺师的样子,给沉学明面前的小杯子里斟满茶水。
“大哥,快喝!这可是我亲手泡的!”
她一脸邀功的表情。
沉学明端起茶杯,闻了一下。
“恩,茶叶不错。”
“什么呀!”陈书竹不满了,鼓起腮帮子,“你就不能夸夸我泡茶的手艺吗?”
“手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哼!”陈书竹把茶壶重重放下,“不跟你计较!今天我高兴!”
她凑到沉学明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大哥,你太牛了!那个程飞文,就这么被你给办了!活该!让他以前那么嚣张!”
“真是大快人心!”
陈书竹挥了挥小拳头,满脸都是解气的表情。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善恶有报的故事。
坏人受到了惩罚,好人得到了晋升。
沉学明只是喝着茶,没接话。
程飞文?白舒曼?
在他心里,这两个名字已经翻篇了。
他们不过是棋盘上,被吃掉的两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只是他拿来试探棋盘深浅的石头。
现在石头扔下去了,激起了涟漪,也惊动了水下的巨鳄。
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厮杀。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陈书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我在想,你这茶泡得确实不咋地。”沉学明放下茶杯。
“你!”
陈书竹气得拿起一个抱枕就朝他砸了过去。
沉学明笑着接住。
……
白舒曼的家里,阴冷潮湿。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里面胡乱塞着几件衣服。
曾经那些名牌的包包、高档的衣裙,早就在她职位变动后,被她变卖了。
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哪里还有半点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招商局副局长的影子?
白舒曼伸手,抚摸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
悔恨。
无尽的悔恨淹没了她。
她想起了沉学明。
那个时候,她觉得他窝囊,没出息,一辈子就是个小医生。
她迷恋权力,迷恋那种人上人的感觉。
所以她毫不尤豫地踹开了他,投入了程飞文的怀抱。
可结果呢?
程飞文进去了,她差一点被一脚踢出了体制。
而沉学明……
白舒曼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刚刚弹出的新闻推送。
《江海市卫健委迎来最年轻副主任,医学高材生沉学明履新》。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沉学明也曾这样看着她,对她说:“舒曼,相信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冷笑着说:“等你当上院长再说吧。”
原来,他没有说大话。
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只是,他想给的,她当初不屑一顾。
而现在,她拼了命也够不着的,却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多么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
白舒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
江海市郊,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顶级会所里。
马国邦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躬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声音压得极低。
“老板,都安排好了。”
“赵瑞龙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马国邦没有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恩”。
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汇报。
“另外……卫健委那边,今天下午开了会。”
“沉学明,被提拔为副主任了。”
空气,瞬间凝固。
中年男人甚至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他不敢抬头,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马国邦依旧闭着眼。
但他夹在指间的雪茄,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
雪茄从中折断,烟灰落了他一身。
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沉学明……
卫敏……
林国栋……
好。
很好。
马国邦的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名字。
林国栋以为,打掉一个程飞文,就能撬动他在江海的根基?
天真。
卫敏以为,提拔一个毛头小子当刀,就能跟他叫板?
可笑。
至于那个沉学明……
一个医生而已。
真以为治好了几个大人物的病,就能一步登天,在官场里横着走了?
断我一指,是吗?
马国邦慢慢地坐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根雪茄,中年男人立刻上前,躬敬地为他点上。
青白的烟雾缭绕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
“通知下去。”
“我们所有的人,从今天起,全部蛰伏。”
“项目该停的停,该放的放,不要跟林国栋的人起任何冲突。”
“让他们查,让他们闹,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
中年男人愣住了。
“老板,这……我们就这么算了?”
马国邦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中年男人如坠冰窟。
“谁说算了?”
马国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何况,这次的对手,不是兔子,是条过江的龙。”
“先让他蹦跶几天。”
“等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最放松警剔的时候……”
马国邦的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再一刀,割断他的喉咙。”
他看向中年男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你,亲自去办一件事。”
“给我把沉学明这个人的所有底细,全都挖出来。”
“他从哪里来,师从何人,有什么家人,有什么朋友,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天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摆在我的桌子上。”
“是,老板。”
中年男人躬身退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房间里,只剩下马国邦一个人。
他看着雪茄上跳动的火星,就象看着沉学明那张年轻的脸。
小子。
你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安全了?
你不知道,风越大的地方,摔下来,才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