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不信,等案子到了司法程序,您可以请律师看卷宗。”
“我今天跟您说这些,是出于对您这位老同志的尊重。”
“但是,在原则问题上,我,林国栋,市委,绝不会有半分退让。”
“这个案子,市委常委会已经定了调子。有腐必反,有贪必肃!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们必须对党和人民的事业负责,对江海市的政治生态负责。”
“请您相信组织,会依法依纪、公正处理。”
一番话,客气,但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堵死了程建军所有的幻想。
软钉子。
这比拍着桌子吵架,更让人绝望。
程建军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市委书记,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时代变了。
规矩也变了。
他那套在省城里用了半辈子的人情、面子,在林国栋这里,一文不值。
林国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他再闹,就是无理取闹,就是对抗组织审查。
这个帽子,他戴不起。
良久。
程建军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林国栋,你好手段。”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林国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面无表情。
他拿起程建军没碰过的那杯水,走到窗边,拧开窗户,将水缓缓倒进了楼下的花坛里。
……
几乎是同一时间。
江海市国际机场,t2航站楼。
一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拉着一个名牌行李箱的男人,正行色匆匆地走向国际出发的安检口。
他就是赵瑞龙,马国邦最重要的钱袋子。
程飞文被带走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知道,完了。
程飞文那张嘴,根本靠不住。
唯一的活路,就是跑。
只要出了国,天高海阔,那些钱够他逍遥一辈子了。
他已经换好了登机牌,飞往温哥华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就要起飞。
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
眼看着安检口就在眼前,胜利在望。
突然,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一左一右,不着痕迹地贴了上来。
“赵瑞龙?”其中一个男人低声问。
赵瑞龙心里一炸,拔腿就想跑。
但另一只手,已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骼膊。
“别动。”
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了他的手腕。
赵瑞龙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
城西,高档住宅区江畔明珠。
白舒曼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厅里。
手机扔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
一个本地的富太微信群里,消息正在疯狂刷屏。
“听说了吗?发改委的程主任被抓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挺牛的吗?他爸是省里的……”
“千真万确!他那个白手套赵瑞龙,刚在机场也被按住了!”
白舒曼看着那些议论,手指冰凉。
她关掉手机,抬起头,环顾着这个装修奢华的家。
墙上是欧洲名画的复制品,茶几上摆着爱马仕的限量款丝巾,衣帽间里挂满了她过去连价格标签都不敢看的大牌衣服、包包。
这些,都是程飞文带给她的。
是她用身体换来的。
她曾经以为,自己抓住了通往上流社会的门票。
她曾经嘲笑前夫沉学明的不求上进,满足于当一个普通医生。
可现在呢?
那个被她抛弃的男人,如今成了市委书记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
而她引以为傲的靠山,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她成了一个笑话。
她拿起茶几上的那条钻石手炼,这是程飞文上个月送她的礼物,价值七位数。
当时,她戴着它,在姐妹的派对上出尽了风头。
……
风暴的另一端,市委秘书长马国邦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他刚刚挂断一个电话,脸色铁青。
电话是他在省里的一个老关系打来的。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建军同志刚从林国栋办公室出来,脸都白了。”
马国邦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程建军这条路,断了。
林国栋这次是铁了心,要拿程飞文开刀,震慑他马国邦。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他的秘书推门进来,脸色慌张。
“老板,不好了!赵瑞龙在机场被抓了!”
马国邦猛地站起来,桌上的文档被他带翻在地。
赵瑞龙被抓,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不只是程飞文的钱袋子,更是他这些年布下的许多暗线的交汇点。
一旦赵瑞龙开口……
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马国邦低声咒骂了一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昨天在常委会上那番刮骨疗毒的表态,本来只是政治作秀。
现在,他必须真的对自己动刀了!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快速拨出一个号码。
“老刘吗?是我。”
“你马上通知下去,所有跟程飞文、赵瑞龙有关的项目,立刻封存!所有帐目,全部清理掉!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听着,是一点都不能留!谁要是敢留尾巴,让他自己去跟纪委交代!”
“还有,告诉张局长,让他最近出国考察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回来!”
“对,立刻!马上!”
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狠。
一个又一个指令,从他嘴里发出。
这是断尾求生。
虽然心疼,但为了保住自己,他别无选择。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马国邦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感觉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
他知道,这一轮交锋,他输得一败涂地。
林国栋这一拳,打得太狠了。
不仅打掉了程飞文这颗棋子,还顺藤摸瓜,掐住了赵瑞龙这条线,等于直接掐住了他的喉咙。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反击!
马国邦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凶狠的光。
他想到了一个人。
沉学明。
林国栋的这把刀。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从沉学明给林国栋的父亲治病开始的。
没有沉学明,林国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站稳脚跟,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到程飞文的把柄。
打蛇打七寸。
要反击林国栋,就必须先把这把刀给废了!
一个医生而已,就算有点背景,又能有多硬?
马国邦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重重写下了三个字。
沉、学、明。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小子,你以为抱上了林国栋的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太天真了。
官场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