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曼的挣扎在最初的惊恐后,渐渐微弱。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曾经在她眼中意气风发的发改委主任。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张脸。
沉学明。
一个在地狱,一个在云端。
罢了。
就这样吧。
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彻底软了下来。
百叶窗帘哗啦一声被拉上。
空气里,只剩下程飞文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
程飞文瘫坐在椅子上。
白舒曼默默地从桌上下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整理着衣裙。
她当初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男人?
一个在压力之下,只会用原始兽性发泄,来证明自己可怜权威的男人?
为了他,她放弃了那个即使身处逆境也从未弯下脊梁的沉学明?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眼光,全断了。
次日。
市委大礼堂。
江海市净化政治生态工作表彰大会的红色横幅,悬挂在主席台正上方。
沉学明作为受表彰的代表之一,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沉静。
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锐利。
他知道,这场表彰大会,不仅仅是表彰。
主席台上,市委书记林国栋手持讲稿,声音洪亮。
“在近期一系列工作中,涌现出了一批敢于担当的优秀同志。”
“其中,市委办督查室的沉学明同志,展现出坚定的政治立场。”
“为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做出了突出贡献!”
“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特此,为沉学明同志记个人三等功一次!”
话音落下,掌声骤然响起。
热烈,持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学明站起身,一步步走上主席台。
林国栋亲自将一本荣誉证书交到他手中,然后,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林国栋凑近他,声音不高。
“学明,干得漂亮!”
“戒骄戒躁,继续前进!”
沉学明迎上林国栋赞许的目光,微微颔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谢谢书记,我明白。”
台下,领导席位。
卫健委副主任卫敏,穿着一套粉色西装套裙,颜色衬得她很妩媚。
她看着台上的沉学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里,满是骄傲。
这个自己亲手从医院里挖出来的宝贝,没有让她失望。
不,应该说,他带来的惊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家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会场后排的角落。
程飞文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
他不得不来。
这种级别的会议,不来,就是公然对抗组织,是心虚的铁证。
可来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个医生而已!
怎么可能……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又是发改委那帮废物打来的求救电话。
审计组已经不是敲山震虎了,那是直接拿炸药包往他家祖坟上扔!
他将手伸进口袋,死死攥住手机。
第二天,午休时分。
卫健委大楼的走廊,人来人往。
白舒曼站在拐角阴影里,在等待什么。
沉学明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正和身边一个同事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没有穿昨天那身崭新的西装,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却比任何华服都更显精神。
白舒曼的心脏猛地一缩,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曾这样穿着白衬衫,在医院的走廊里穿行,只是那时,他眉宇间总有一丝化不开的疲惫。
现在的他,完全变了。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
她不能再等了!
在沉学明即将走过拐角的一瞬间,白舒曼咬紧牙,快步冲了出去,正好挡在他的面前。
“学明!”
“等等!给我五分钟,好吗?”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鬼迷心窍,做了很多错事。”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框里打转,要落不落。
沉学明停下脚步。
他身边的同事愣了一下,随即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快步走开了。
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放轻了,一道道目光看了过来。
沉学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注视。
没有厌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熟悉感。
沉学明心里没有波澜。
他想到的不是过去的温存,也不是离婚时的决绝。
他想到的是卫敏的提醒。
想到的是林国栋书记的期许。
想到的是台下无数双眼睛。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踩在钢丝上。
而白舒曼,随时可能毁了他。
“白局长。”
“我们之间,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没有任何需要私下交谈的必要。”
“如果你是为程飞文的事情而来,请通过组织程序正常反映。”
“我还有会议,失陪。”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她回答,侧身绕了过去。
他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那风里有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是她曾经无比熟悉,后来又无比嫌弃的味道。
白舒曼看着沉学明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手背上。
程飞文输掉的是前途。
而她,输掉的是那个唯一真心待她的男人。
回到办公室,沉学明先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自己的眼神清明,没有半分动摇。
他推开卫敏办公室的门。
卫敏今天换了一套宝蓝色的西装套裙,很衬她丰腴的身段。
她正坐在茶台后,专注地冲泡着功夫茶。
“来了?坐。”
沉学明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客套。
“刚才在走廊,白舒曼找我了。”
他简单叙述,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卫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哼,现在知道回头了?晚了!”
“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就是墙头草,哪边风硬往哪边倒。”
“当初看程飞文有个好爹,能许她个副处,就毫不尤豫把你一脚踹开。”
“现在看程飞文要倒了,你又起来了,就想回来摘桃子?”
“想得美!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沉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