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林国栋,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林书记,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从市委大院出来,卫敏一边开车,一边瞥了眼神情严肃的沉学明。
“感觉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沉学明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椅背上。
“压力大。但更兴奋。”
他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林国栋的每一句话。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本来只想把南山养老院那些被骗的老人的钱拿回来,现在,他成了棋盘上一枚过河的卒子。
不过,卒子过河,可就不回头了。
卫敏轻笑一声:“兴奋就对了。”
“医生救人,我们现在做的事,某种意义上也是在给这座城市做外科手术。”
“程飞文,就是我们要切除的第一个肿瘤。”
“我已经帮你约了个人。”
卫敏说,“今晚有个酒会,主办人是赵瑞龙。”
“程飞文多半会去。”
沉学明一愣。
“赵瑞龙?他会请我?”
“不是他请你。”卫敏方向盘一打,拐上主路,“是我托人给你弄的请柬。”
“你去,什么都不用做,就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
“去看看程飞文的朋友圈,看看谁是他的防火墙,谁又是他的钱袋子。”
夜色降临。
江海市最高端的私人会所云顶荟,今晚豪车云集。
这里是赵瑞龙的地盘。
沉学明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站在角落里。
他看到了很多在财经新闻上才能见到的人物,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赵瑞龙,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胖子,正满面红光地和几位银行行长碰杯。
这就是程飞文的白手套?
看起来倒象个弥勒佛。
沉学明正思索着,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他转头望去。
只见程飞文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得格外骚包,一身亮银色西装,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而在他身边,挽着他骼膊的那个女人,身段妖娆,妆容精致,一袭红裙,艳光四射。
沉学明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白舒曼。
他的前女友。
那个当初嫌他一个破医生没前途,转头就投入别人怀抱的女人。
此刻,白舒曼也看见了他。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把程飞文的骼膊挽得更紧了。
程飞文注意到了白舒曼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沉学明。
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羞辱对方的机会。
他搂着白舒曼的腰,故意迈着方步,径直朝沉学明走来。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哟,这不是沉大处长吗?”
“怎么?你还有心情来这种场合?”
他话里的信息量很大,既是眩耀自己消息灵通,也是在恫吓沉学明,告诉他,你们的后台快倒了。
白舒曼依偎在程飞文身边,抬起下巴。
沉学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个程飞文,蠢得真是清新脱俗。
他以为这是街头混混斗殴吗?比谁的嗓门大?
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只会暴露自己的浅薄。
沉学明脸上平静如水,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程主任好雅兴。”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冲突。”
他顿了顿,目光淡淡地从白舒曼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赵瑞龙身上。
“倒是程主任,交友广泛,令人佩服。”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表明了自己的从容,又不动声色地把火引到了别处。
交友广泛四个字,配上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瞬间就能脑补出一万字的情节。
程主任不仅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还和这个酒会的主人赵瑞龙关系匪浅。
程飞文的脑回路显然没这么复杂。
他只看到沉学明没有暴跳如雷,以为对方是怕了,怂了。
“哈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搂着白舒曼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算你识相!”
说完,他带着白舒曼扬长而去,继续去和别人吹嘘他的能量。
周围一些原本准备上来和程飞文打招呼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默默地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在他们看来,程飞文今天的表现太掉价了。
简直象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沉学明看着程飞文远去的背影,缓缓抿了一口香槟。
酒是好酒。
他原本还在想,怎么才能找到程飞文的破绽。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找。
这个蠢货,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破绽。
林书记说得对,性格张扬,尾巴翘得高。
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你去设计什么精妙的陷阱。
你只要看着他,给他一个舞台,他自己就会表演一出作死的年度大戏。
次日。
江海市,市政府大楼,三号会议室。
市常务会议正在进行。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坐着江海市真正的权力内核。
沉学明作为卫健委办公室派来做会议记录的小角色,坐在最末尾的角落里,象个隐形人。
他低着头,眼角的馀光却始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发改委主任,程飞文。
今天的程飞文,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恭,与酒会那晚的张扬判若两人。
会议议程按部就班,讨论着城市绿化、交通拥堵等不痛不痒的民生问题。
气氛昏昏欲睡。
程飞文甚至有些走神,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昨晚白舒曼的温存。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把沉学明踩在了脚下。
那个废物,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主持会议的市委书记林国栋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林国栋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表情看不出喜怒。
“绿化要搞,交通要抓,但有些更要紧的事,我看也不能再拖了。”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全场。
“最近,社会上对养老领域的一些乱象反映很强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