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查他们的那天就是在水里扔了块石头。”
“现在就看水底下有多少鱼会因为这块石头乱窜。”
“第二那个所谓的中间人。”
“举报信里说，有一个中间人代您收了智云科技的好处。”
“这个人才是关键。”
“他是凭空捏造的还是确有其人，被他们利用了？”
卫敏的眼睛亮了起来。
沉学明的思路，和她不谋而合。
她被困在家里，无法对外连络，能做的，就是从内部查找破绽。
而沉学明在外面，正好可以弥补她的短板。
“你说的对。”
卫敏从一堆文档中抽出一份招投标记录，“你看这里。”
“当时参与竞标的一共有三家公司，除了智云另外两家，一家是远航信息，另一家是蓝海数据。”
“远航信息的技术方案其实比智云更成熟，报价也更合理。”
“但在最后的专家评审环节，却被几个专家以技术兼容性不足为由给否了。”
卫敏的手指点在几个评审专家的名字上。
“这几个专家都是高伟亲自推荐的。”
“当时我提过异议，但马国邦力挺说要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
沉学明凑过去，看着那几个名字，若有所思。
“马国邦……”
“他才是背后那只手。”
卫敏的语气变冷，“他想拿掉我，让他的人顶上来，为他后续的布局铺路。”
“这个项目只是一个借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我明白了。”
沉学明说，“外面的事交给我。”
“您在这里，凭借多年的经验把所有材料吃透，找出里面的逻辑漏洞和程序遐疵。”
“我们分头行动。”
“好。”
卫敏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学明，你自己要小心。”
“他们既然敢对我动手就不会放过你。”
“你现在是他们的眼中钉。”
“放心吧，卫主任。”
沉学明站起身，“我党校那几个月，可不是白待的。”
“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
市委大院，绿树成荫。
午后，沉学明送一份文档到市委办公厅，返回的路上，穿过一条林荫道。
迎面走来一个人。
程飞文。
市发改委副主任，也是他前妻白舒曼的男友。
真是冤家路窄。
沉学明本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但程飞文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他主动停下脚步，脸上挂着一副笑容。
“哎呀，这不是学明处长吗？”
“真是巧啊。”
“程主任。”
沉学明也停下来，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
程飞文上下打量着他，“学明处长，最近……挺忙吧？”
“还好。”
“处里工作多，应该的。”
沉学明回答得滴水不漏。
“唉。”
程飞文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卫主任的事，真是遗撼啊！”
“多好的一个女同志，业务能力强怎么就……唉！”
他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过呢，你也要相信组织，组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这话听着是安慰，实则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
“学明啊，听我一句劝。”
“你自己也要注意影响。”
“毕竟你是卫主任提拔起来的，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多人都盯着你呢。”
“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这番话，可以说是诛心之论了。
既是敲打，也是一种拉拢。
言下之意:卫敏完了，你别跟着她一条道走到黑，赶紧划清界限，或许还有出路。
沉学明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看着程飞文那张写满小人得志的脸，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所谓的体制内斗争？
手段未免也太低级了些。
等程飞文说完，沉学明才缓缓开口。
“谢谢程主任的关心。”
“我始终相信组织也相信卫主任。”
“她以前经常教导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事要对得起头顶的国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倒是程主任您作为发改委的领导，分管的领域多，事务繁杂，项目审批、资金调拨，每一件都是大事，关系到全市的发展。”
“您日理万机更要保重身体啊。”
说完，他微微颔首。
“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程主任慢走。”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迈开步子与程飞文擦肩而过。
程飞文愣在原地，品味着沉学明最后那几句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什么叫项目审批、资金调拨？
什么叫更要保重身体？
这小子是在点他？
还是在警告他？
他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狠狠打在了一大团棉花上。
次日。
市招标投标管理中心，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沉学明最近成了这里的常客。
近三年来，凡是马国邦和程飞文分管领域内的重大项目，他都借着调研学习的名义，一份份地调阅。
“老王，这个项目书里怎么少了个附件，你来帮我看看?”
老王，招标投标中心的老科员，戴着老花镜，抬头看了一眼。
“哦，那个啊，可能当时就没附全。以前常有的事。”
他推了推眼镜。
沉学明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最近和老王走得很近。
老王在中心干了二十多年，一直没熬出头，有点不得志。
但对业务，那是真的精通。
沉学明时常向他请教技术问题，从招标流程的细枝末节，到项目预算的弹性空间。
偶尔，两人也会聊起一些过往项目轶事。
“老王，你在这儿是不是见过不少稀奇事?”
沉学明递过去一支烟。
老王摆摆手，“戒了，戒了。”
“要说稀奇事那可太多了。”
“就说前几年那个智慧城市项目当时……”
沉学明听得很认真。
他知道，这些轶事里，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信息。
老王也乐意跟这个谦逊好学的年轻人多说几句。
沉学明对他，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