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税务，是组里的内核。
可这几天他的右手总会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右上腹，眉头紧锁。
这不对劲。
这不是疲劳该有的样子。
面色晦暗发黄，右上腹隐痛，乏力……
这些征状组合在一起，说明问题不在胃，在肝胆。
他看着周工端着水杯坐回座位喝了一口热水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沉学明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位税务专家的精神状态会影响整个案件的走向。
如果周工倒下了，他们就会失去关键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医生，他无法对眼前的病症视而不见。
沉学明端了一杯温水走到他身边轻轻放下。
“周工。”
周工抬起头:“小沉啊，还没去吃饭？”
沉学明缓缓开口:“周工，您最近是不是感觉右上腹一直胀痛，吃完饭更厉害？”
“是不是还觉得没什么胃口，特别是看到油腻的东西就反胃？”
“人也容易累，偶尔还会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热？”
周工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沉学明，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沉处长？”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还以为是老胃病又犯了，加之最近熬夜没当回事……”
办公室里剩下几个没走的组员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沉学明没有回答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周工的眼白，又扫了一眼周工的指甲。
心中已有八九分把握。
他直起身表情严肃起来。
“周工，恕我直言，您的征状不太象单纯的胃病或者疲劳。”
“我强烈建议您马上去医院。”
“去做一个肝胆部位的增强ct，再抽血查一下甲胎蛋白就是afp。”
“我怀疑您的肝脏可能出了点问题，而且需要排除占位性病变的可能。”
占位性病变。
这几个字一出口，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虽然不是医生，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几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
周工的脸唰一下全白了，嘴唇哆嗦着。
“不，不会吧？”
“我每年都体检……”
“常规体检的b超很容易漏掉小尺寸或者位置刁钻的病灶。”
沉学明的声音冷静,“听我的，现在就去。”
“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
两天后。
专案组的门被推开，周工走了进来。
他眼窝深陷，但眼神里却透着庆幸。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沉学明的办公桌前。
“沉处长……”
“神了！真是神了！”
“医生说幸亏发现得是极早期！”
“肿瘤位置也好，完整包膜，没有侵犯血管！”
“他说立刻安排手术，预后非常乐观！”
“医生还说，要是再晚三个月，不，甚至就晚一个月！”
“等肿瘤长大一点，或者位置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之前他们只认可沉学明的专业能力，甚至怀疑他是关系户。
现在，他们的眼神里只剩下敬畏。
两天后。
周工通红着眼睛拿着一张江海市地图冲进了会议室。
他把地图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找到了！”
“看这里！”
“城北老工业区！”
“我把所有注册地在江海市的收款技术服务公司都找了出来，一共三十七家！”
“这三十七家公司名字五花八门，法人代表也各不相同，看起来毫无关联。”
“但是它们的注册地址全都指向了这个局域！”
“一个总面积不超过两平方公里的地方！”
“这个片区现在是什么地方？”
“全是八十年代的老国企留下的废弃厂房和旧仓库！”
“非常偏僻！”
“除了几个收废品的连流浪狗都不去！”
“你们说，正常的公司谁会把注册地放在这种鬼地方？”
“这根本不是巧合！”
“这三十七家公司全都是空壳！”
“是他们为了把钱洗出来注册的假公司！”
“而这么多假公司的注册地都指向同一个局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地方有他们的实体据点！”
“这些分散支付的服务费，最终的现金很可能就流向了这里！”
“我怀疑这里面就有我们要找的老仓库！”
老仓库！
这三个字瞬间让沉学明的思绪清淅起来。
王护士的匿名电话，那个他无法证实不敢上报的绝密线索，此刻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验证！
他知道事情有了突破。
真正的大事就要发生了。
周三，傍晚。
一辆桑塔纳车内。
李成风把着方向盘，眉头拧成疙瘩。
“学明，说真的，这地方晚上敢来，咱俩胆子都不小。”
沉学明没说话，扫视着路边一个个废弃的厂房编号。
根据周工给出的邮政编码，范围已经大大缩小。
他们很快就锁定了三个最有可能的目标厂区。
车子在第三个厂区前缓缓停下。
“学明，你看！”
“叶片锁。”
“防技术开锁的，比市面上那些十字锁，一字锁高级得多。”
沉学明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有鬼，是绝对有问题。
他打了个手势，李成风会意，悄悄将车退后藏进了一排废弃水泥渠道的阴影里。
两人没落车，就在车里远远盯着。
这时一辆黑色的suv，没有挂牌照。
它没有停在正门，而是绕到仓库侧面，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前。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一个人走向铁门，另一个人则站在车边，警剔地扫视着四周。
拿钥匙的男人飞快地打开了侧门。
就在门被拉开的一瞬间，车内顶灯亮起，仓库里也透出光。
沉学明的视力本就远超常人，这一刻，他清淅地看见了仓库内部的景象。
里面没是堆积如山的木质板条箱。
有几个箱子是打开的。
里面塞满了金属仪器部件。
这种包装，这种标签，跟他之前在南山康养中心看到的那些水货医疗设备，一模一样！
二人等待里面的人离开后，重新坐回桑塔纳。
开出去足足两公里，确认后面没有尾巴，李成风才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