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国维托掌柜直走航空到姑苏,再八百里加急送至溪口县。
所以第二天下午,包国维便心怀着期待赶至“裕昌洋服庄”。
正品的确不一样,剪裁利落、肩线收得恰到好处,再配那挺括的衬衫和精致领带,一个字:绝!
“派乐蒙”果真名不虚传!
伙计在麻利地熨烫、调整,站在旁边的包国维,瞅着这衣物在阳光底下泛着柔和光泽,他便感觉这钱花得值。
整套西装,一共花了40块大洋!再加之选的皮鞋12块!
所以,包国维这一身52块呢!
什么概念?购买力与后世两三万相当。
包国维昨晚清算家产,一共1042块大洋,减去这笔大消费,也还有一千块大洋。家中老包节省一辈子,叫他花钱比要他命还难受
“所以这笔钱几乎就我一人支使”
1000块大洋什么概念!
可买100石(约8000公斤)大米,或4000斤猪肉,要知道底层家庭年节才吃一次肉。
若购置物资,能买300多套普通中山装。或请人吃5000顿双人西餐。
普通百姓家庭全年积蓄,不过几十银元,这笔存款已让包家属于“小有资产”的殷实阶层。
试衣间里,镜中的小包,已彻底褪去往日青涩,其实他身高本就不矮,只是老棉袍显得矮而已,他足有一七六。
此刻,西装更是衬得他身姿挺拔。
原本因那老棉袍略显拘谨的模样,也被衬得从容沉稳,举手投足间,竟透着几分西洋少爷的贵气!
这就是时装的加成!
“小包啊小包你的梦想我都替你完成了,你安心去吧”
镜前的包国维,又从怀里取出“司丹康”发油,将头发往后一撩,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人气质瞬间沉稳不少。
“恩不错除了两边鬓角有些微长以外,其他的都很beautiful!”
恐怕此刻老包见到都会说:“什么小包?包科长啊!”
待包国维换好衣物走出试衣间时,连伙计和掌柜都惊呆了,掌柜更是竖起大拇指赞了声:
“嚯,真气派!”
“噔噔噔!”皮鞋碾过青石板,鞋头映着瓦檐的影子,每踩一步,发出沉脆的声响,撞得街旁挂的布幌都在轻轻晃悠~
镜头缓缓上移,一身“派乐蒙”的包国维抬着头,下颔线绷得紧致,肩背挺得笔直,他象极租界里的洋行先生!
他走到哪儿,街面便骤然一静。
往来行人纷纷驻足,目光黏在那位洋派少爷身上,竟就挪不开眼了~
穿短打的伙计们,停下脚步交头接耳,穿布衫的妇人,伸手拽着孩子往旁躲了躲,拉洋车的车夫,回头观望直至消失在街角……
所有目光像聚光灯似的,牢牢锁在包国维这身与街上格格不入的体面里……
包国维准备去修一下鬓角头发,他胎脚踏进戴老七理发馆。
馆内,戴老七正拿着布擦着锃亮的理发镜,看起来应是新买的很光洁。他听见门口“吱呀”一声,戴老七回头看去,眼风扫见的先是那件笔挺的西装。
戴老七心底“咯噔”一跳!
忙不迭地把布往腰后一掖,腰弯成道月牙,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呀!是哪位贵人赏光?
“包国维?”
话音没落地,戴老七的笑僵在脸上,嘴巴张成个“o”形,刚弯下去的腰“唰”地直起来。
“国、国维?你这是……你穿的谁家的衣裳?”
戴老七不停地揉着眼睛,他还是怀疑自己眼花了,老包的儿子怎能穿洋装?瞧这幅打扮,怎看起来比秦公馆的大少爷还洋派贵气?!
不,重点是包国维这衣裳哪儿来的?
包国维不紧不慢地解释:“七叔,我不是在书局抄书嘛,挣来的钱买的,是仿制的洋装,要好几块大洋哩!”
戴老七听到几块大洋时,心底松懈了大半,他看面料还以为要十来块哩,听老包讲过小包在抄书,没成想还真抄出了名堂。莫非是去书局看那些圣贤书起作用了?不过以这位“少爷”的洋派,拿钱来买件漂亮的衣裳,那太正常不过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包穿起洋装来,还真够唬人的
“哦哦,几块大洋买这件是不错滴,看看这面料,就算是仿制的洋装,那也是半个洋人的玩意,当然也是好东西”
“咦,七叔,你的脸怎么了?”
包国维注意到戴老七脸上,有些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象是受的伤才消肿没几天。
“咳前段时间摔的。”
“国维啊,你这次还是像上次一样,修一下?”
“对,修一下。”
“气派,气派!”
戴老七拿着剪刀绕包国维走了一圈,他欣赏着他这道近乎完美的作品,啧啧称奇:
“到底是有大少爷的样了”
“诶,我和你爹是至交,这顺手的事,都说了不用给钱”
以前没钱我不推辞,有钱还如此,怎能心安理得?
“七叔,钱给你放这儿了啊这当是把以前免费理发的钱给补上”
包国维扔了块大洋在柜台,摆了摆手离开了,戴老七看着包国维离去的背影,他发现老包的这个儿子,在这两个月间,象是脱胎换骨了……
难道真的是看圣贤书看的?
回到包屋中,包国维刚跨进昏暗的屋子,正坐在八仙桌上的老包,感觉被什么东西晃到了眼,猛地抬头。
见门口站着个华贵的少爷身影,他赶忙起身,下意识就想弯腰作揖,嘴里躬敬着:“秦大少,您回来了…”
话音未落,那“少爷”
这不对啊,这不是秦大少的声音,更象是儿子的?
老包的腰弯到一半僵住,揉了揉老花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足足半晌。
他才颤巍巍地伸手想去碰儿子的西装,又怕弄脏了似的缩回手:
“你你是国维?”
“你真的是国维!”
包国维拍了拍衣角:“是的,才买的派乐蒙,怎样,还算体面吧?”
“体面体面!”老包不停地揉着眼睛,将老眸都搓红才停下来,他看着儿子身上的贵气,又想起国维凭自己本事,赚到的那箱大洋,脸上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满脸的骄傲,咧嘴欣慰的笑了!
他那脑海里想象的最多的一副画面,那就是小包长大成人,成为包科长的画面,而那只存在想象中的画面,与眼前的儿子重叠了!
这和上一次在公馆当写礼人不一样,这是儿子自己赚钱买的
是属于他自己的洋装!
叫什么白烙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