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最初的、如同被巨兽撞击般的巨大震撼之后,林克反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试图用冰冷的“盟约”和“规则”,来将自己置身事外的龙族末裔。
他知道,用“大义”、“责任”、“拯救苍生”这些虚无缥缈的词汇,是绝对不可能打动她的。
因为她见证过的“苍生”的生生死死,恐怕比他读过的书,还要多。
想要说服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能让她不得不出手,不得不打破自己那冰冷规则的……理由。
一个,只属于她而与任何人都无关的理由。
林克的目光,在伊格尼丝那张如同人偶般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飞快地扫过。
他的大脑,也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将他所知道的、关于伊格尼丝的一切信息,都串联了起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伊格尼丝那双深邃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红色眼眸之上。
他想起了,初次见面她自我介绍时,那句“我是这座容器的守护者”。
她对林克,提出的那个“知识交易”。
她刚才那句充满了“学术”气息的“我对人类的行为模式感兴趣”。
一个大胆的、近乎于“赌博”的、却又充满了逻辑性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谈什么“拯救世界”。
他换了一个全新的、也更加刁钻的角度。
“伊格尼丝小姐。”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磁性。
“我承认,您说的,或许都是对的。从‘盟约’的角度,您确实,没有出手的义务。”
伊格尼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林克的话锋,猛地一转,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如果那个魔族将军真的成功了。”
“他引爆了整个王宫地下的守护龙脉。那么……会发生什么?”
“……圣耀城,会毁掉一半。”伊格尼丝用她那不带感情的语调,给出了一个精准的答案。
“地基会坍塌,能量会暴走,至少会有超过五十万的平民,在瞬间死亡。”
“不,不止于此。”林克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穿透了舞厅的墙壁,仿佛看到了那座屹立在王都中心、如同知识灯塔般的宏伟建筑。
“……如果龙脉被引爆,那么,作为建立在龙脉最核心节点之上的建筑——皇家图书馆,会怎么样?”
伊格尼丝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僵硬了一下。
林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继续加重了语气,进行着他的“逻辑轰炸”。
“它会第一个,被彻底摧毁,对吗?”
“那座您守护了近两百年,收藏着整个龙族传承、以及整个大陆所有知识与历史的‘智慧圣殿’,会在一瞬间,就……化为飞灰,对吗?”
“您那些……您穷尽一生去整理、去守护、去视若珍宝的……数以百万计的、独一无二的‘藏书’,会连同那些无知的凡人一起,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吗?”
林克的每一句反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伊格尼丝那颗冰封了数百年的心脏之上!
伊格尼丝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红色眼眸,终于,第一次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死死地攥紧了!
她可以不在乎那五十万凡人的生死。
她可以不在乎这个王国的存亡。
她甚至可以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盟约”。
但是,她不能不在乎。
她的书!
那些,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那些,是她在那漫长的、孤寂的两百年时光里,唯一的、也是最忠实的“同伴”!
林克看着她那终于不再是“人偶”的、充满了剧烈情绪波动的脸庞,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走上前一步,与她四目相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说出了那句,决定了最终结局的话。
“伊格尼丝小姐。”
“……我不知道,‘守护王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现在,我以‘勇者之友’的名义,正式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战斗。”
“……不是为了这个王国,也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的民众。”
“——而是为了,守护你那座……即将要塌掉的图书馆。”
“——为了守护,你那些……即将要被烧成灰的、绝版的……‘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