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正常生活的表层之下,是日渐汹涌的暗流。那些夜晚的梦境,不再满足于仅仅是缠绕与拖拽,它们开始变得更具侵略性,更…赤裸。
白天,你尽力维持着平静的假象。
你开始在一所普通的中学担任生物老师,面对孩子们求知的眼神,你讲述着细胞结构、光合作用。
你强迫自己规律作息,按时吃饭,与同事进行浅尝辄止的社交。
你甚至尝试接受了一位长辈介绍的、条件不错的男士的约会。他温和有礼,举止得体,是那种最适合抚平创伤、构建安稳未来的类型。
但在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你的手背时,你猛地缩回了手,动作大得让对方愣住。
你只能尴尬地解释自己有些神经衰弱。他没有追问,眼神里却带上了些许怜悯。那怜悯刺痛了你,也让你更加清淅地认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真正的折磨,始于夜深人静。
昨晚的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淅,都要…具体。
你不再是漂浮在开阔的海域,而是身处一个幽闭的、仿佛由某种活体生物构筑的巢穴。
四周的“墙壁”是微微搏动的、靛蓝色的肉质,散发着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幽香。
你躺在那里,身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类似海藻绒毯的物质。你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
几条从阴影中探出……
“不…不要…”你在梦中无声地呐喊,恐惧攥紧了你的心脏。
但它们无视你内心的抗拒,它们蜿蜒而上。悄无声息地复上来。
一条似乎找到了一个地方。
你试图阻止,却徒劳无功。
你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身体背叛意志的反应。
其他的也没有闲着,各自有各自的分工。
视野开始模糊,那双幽紫的眼睛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淅,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深邃的平静。
嘀嘀嘀——
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房间里晨光熹微,一切如常,安静得只能听到你自己粗重的喘息。
空气中,似乎还隐隐萦绕着那该死的、若有若无的幽香。
你颤斗着手掀开被子,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皮肤光洁,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痕迹。可那种被……的感觉还存在着。
“是梦…只是梦…”你抱着头,蜷缩起来,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声音带着哭腔。
可这一次,连你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了。那触感太真实,真的仅仅用噩梦就能解释吗?
你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近乎搓掉一层皮的力气,反复清洗着身体。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却无法洗去那种由内而外渗透出来的、被沾污的感觉。
镜子里,你的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迷茫和一种深切的自我厌恶。
白天授课时,你精神恍惚,几次叫错了学生的名字。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照在身上,你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如影随形的冰冷。
夜晚降临,你恐惧睡眠,害怕再次沉入梦境。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吸盘细微吸附感的触碰,似乎又一次,若有若无地,缠上了你的脚踝。
你猛地低头,却只看到自己光洁的皮肤和冰冷的地板。
在连续几个被扭曲梦境折磨得近乎崩溃的夜晚后,你再次拨通了之前那位心理医生,李医生的电话。
你的声音在通话中抑制不住地颤斗,语无伦次地描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林雾小姐,”李医生听完你的叙述,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根据你描述的情况,之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可能混合了严重的焦虑引发的躯体化征状,甚至…出现了一些解离的迹象。这比我最初预想的要复杂一些。”
你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李医生,我该怎么办?我…我快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最后这句话几乎是用气音吐出来的,带着深深的恐惧。
“我理解你的痛苦。”李医生沉吟片刻,“我有一个同行,他在处理复杂的创伤,特别是与…非比寻常的感知体验相关的案例上,非常有建树。他使用的方法,包括深度催眠和感官剥离技术,对一些常规疗法效果不佳的患者有奇效。或许,你可以去他那里试试看。”
你象是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几乎没有尤豫:“好,请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他叫沉渊,这是他的诊所地址和电话。我会先跟他沟通一下你的基本情况。”
挂断电话,你看着手机屏幕上李医生发来的信息——“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