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朔风如刃,卷雪成刀。
荒城之下,银甲映月,萧策从城墙飞身而下,披风猎猎,若寒星坠野。
古文通横刀而立,眸中血光暴涨,忽地一脚踹出,跪地周雄如破革般横飞三丈,砰然砸在萧策足前,血染霜雪。
萧策俯身扶起,低声道:“将军?”
周雄以手背拭去唇畔血线,咬牙:“死不了。”
起身抬眼望向对面那尊铁塔般的身影,嗓音沙哑,“此人至少炼体二重,力大无穷,你有多少胜算?”
萧策神色一怔,炼体二字,如寒针触穴,原主残存记忆倏然苏醒!
炼体者,以身为炉,百锻成钢;同境之下,炼气修士若被逼近十步,必败无疑。
萧策指腹摩挲刀柄,眸色沉如夜海,心中毫无胜算把握的他,沉声道:“胜算,要试过才见分晓。”
周雄抓住他腕甲,指节发白:“若事不可为,便退!十万铁骑在后,累也累死他!”
萧策微一颔首,振衣前行。
三步之外,古文通九环大刀哗啷一震,刀环作鬼啸,遥遥指定萧策。
“小兔崽子,”古文通舔了舔刀背,嗓音粗砺如砂铁,“杀我义弟忽达尔的就是你?”
他打量着萧策单薄的身形,忽地仰天狂笑,笑声震得檐雪簌簌而落,不屑道:
“自刎谢罪,还是让老子亲手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大言不惭!”
萧策嗤笑,声如碎玉掷冰,“也不先掂掂自己几斤骨头,忽达尔都死在我手里,你又算个屁!”
“找死!”
古文通虬髯怒张,虎目迸血,一步踏裂青石,九环刀啸作龙吟,卷起雪浪三丈,直劈萧策天灵。
刀未至,劲风已割得人脸生疼。
萧策眸光一凛,身形却似纸鸢乘飚,轻侧半寸,让过刀锋。
轰——
刀势劈地,雪泥炸裂,裂沟深逾尺许,黑土翻涌如泉。
萧策旋身之势,刀随身转,银光划弧,竟不取咽喉,反削古文通双膝。
刀走偏锋,快得只剩一道青电。
古文通收刀回防,却见萧策忽左忽右,每一步都踏在他视野死角,仿佛雪夜鬼魅。
九环刀刚猛无俦,却连连劈空,刀环撞碎空气,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噔!噔!噔!
铁塔般的身躯竟被逼得连退七步,积雪溅起乱玉。
古文通怒嗥如雷,却连对手衣角都沾不到。
噗!
血线乍现!
萧策的刀锋贴着雪地掠起,如一弯新月挑破夜色,精准划过古文通右膝侧腱。
血珠溅雪,猩红绽放。
“啊——!”
古文通痛极,单膝半跪,九环刀横扫千军,雪幕被斩成碎絮,强行逼退萧策三丈。
裤腿瞬被鲜血浸透,滴在雪地,绽开朵朵赤梅。
“好!”
城头之上,镇北侯一掌拍碎堞口积雪,声如洪钟,“刀走偏锋,以快制慢,此子深得‘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之髓!”
周雄振臂,虎目生光:“不与他角力,只与他斗隙!
古文通空负拔山之力,却连对手衣角都摸不着,哈哈,痛快!”
再看秦天,老脸阴沉去水,却只能咬牙不敢吭声。
雪野中央,萧策横刀而立,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银霜。
他微抬下颌,眸色冷冽:“空有一身蛮力,真以为自己无敌了吗?”
“啊!小畜生,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誓不为人!”
古文通须发皆张,怒火冲冠,脚下积雪被其迸发的罡气震得逆卷上天。
九环刀高举过顶,刀环狂震,竟发出龙吟虎啸般的爆鸣!
呼——!
刀未落,雪先崩。
一道半月形的森白刀罡脱刃而出,所过之处,空气被犁出漆黑的沟堑,砂石化作齑粉,仿佛整片旷野都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萧策眸底映出那道死亡之弧,避无可避。
“那就让我看看自己实力有多强!”
轰!
丹田真气尽数灌入右臂,断刃残刀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青蒙蒙的刀罡自缺口处激射而出,宛如残月撞向烈阳。
两道刀罡在中途对撞!
雷炸山崩!
炽白的冲击波横扫十丈,积雪被掀至高空,又瞬间汽化成白雾。
碎石噼啪击打在城墙,竟嵌进青砖三寸。
当啷!
脆响声中,萧策虎口迸血,身形如纸鸢断线,倒掠五丈,残刀彻底碎成三段。
一缕鲜血自他唇角溢出,在雪地点出殷红梅花。
对面,古文通手中九环刀卷刃残缺,刀环尽断,却只晃了半步。
铁铸般的身躯稳如磐石,森然冷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也敢与老子正面交锋?
下一刀——送你归西!”
他抡起残刀,血筋暴起,刀背映出萧策苍白的脸。
“死!!”
刀幕如山,盖顶而落。
面对古文通挥刀而来,萧策却嘴角勾起一抹诡笑,随后抬手指尖一点青芒乍现!
“去。”
嗖!
青芒破空,声未至,光已临。
古文通见状,直接挥刀横挡。
铛!
轻响如帛裂。
那缕青光洞穿残刀,没入古文通眉心。时间仿佛被一瞬间抽走,风雪、呼吸、心跳,尽数凝固。
古文通瞪大铜铃眼,眸光由暴戾转为茫然,最后化作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他张了张口,只发出“嗬嗬”两声,血线自眉心一点,笔直滑过鼻梁、唇缝、喉结!
滴答。
血珠落在雪面,开成一朵细小的红梅。
随后,那具铁塔般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轰然倒地,溅起雪尘丈许。
天地俱寂。
城墙之上,镇北侯指节捏得青白,良久才嘶哑出声:“这就死了?!”
周雄、秦天面面相觑,只觉喉咙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半个字也吐不出。
雪野中央,萧策踉跄站直,以袖拭去唇角血迹,随后抬手一挥道“青霜!”
嗖——
青霜匕首自古文通眉心倒掠而出,血珠沿刃滚落,竟不沾分毫。
萧策探手一握,掌心微凉,灵器颤鸣似在回应新主。
“灵器‘青霜’,以气御之,十步封喉果然没让我失望。”
【叮!】
系统声如其名,冰冷而准时:
【检测到二品白色怨念——古文通】
【体魄升级:炼体二阶】
【功法:锻体诀(熟练0)】
【刀法:崩山斩(品阶凡级上乘)】
轰!
一股滚烫的洪流自丹田炸开,沿四肢百骸狂涌。
萧策只觉血液化作熔浆,筋骨噼啪爆鸣,肌肤寸寸收紧,又倏地鼓胀,仿佛有人在他体内重锤百炼。
雪片尚未近身,便被无形的血气蒸成白雾。
“这就是炼体二阶?”
他低头看向掌心,五指虚握,空气竟被捏出气爆。
一脚轻踏,积雪塌陷成圆,裂纹蛛网般蔓延丈许。
古文通所学,全部给他做了嫁衣!
忽听“隆隆”如雷——
身后城门洞开,吊桥砸落雪尘。
“杀!”
周雄银枪高举,胯下乌骓腾空而起,三千铁骑如潮涌出。
黑甲映雪,刀光成林,喊杀声震得夜空颤栗。
“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一句,蛮军最后一道心理堤坝瞬间溃散。
众蛮卒丢盔弃甲,狼奔豕突,雪原上满是翻倒的旌旗与无主战马。
周雄纵马驰骋,枪出如龙,每一击都挑起一串血花。
有周雄率兵陷阵杀敌,萧策反倒无用武之地。
他摇头轻笑,转身之际,瞥见城门下副帅秦天,眸光骤寒,径直逼去。
秦天面色惨白。
忆起自己曾在镇北侯面前主动请战古文通,立下军令状,又念及败北之果,冷汗瞬间浸透重甲。
萧策每近一步,他便如惊弓之鸟,肝胆俱颤。
忽而号角长鸣,镇北侯亲率亲兵出城,迎接功臣。
“哈哈——”
人未至,笑声先临。
镇北侯一把抱住萧策,喜得眉须皆颤。
“若无你出手,全军谁能挡古文通?本侯即刻为你记大功,班师回朝,亲自面圣请赏!”
萧策眉峰紧锁,侧身避过这份过度热情,在他眼里,镇北侯分明在阻挠自己清算旧账。
“侯爷”萧策齿关微紧,欲再逼问,却被镇北侯抬掌截断。
“放心!”镇北侯朗声一笑,掌心重重拍在他肩,“本侯已命人备下夜宴,今夜专为功臣庆功,不醉不归!”
说罢,他半拖半拽,拉着萧策便往城门里去;至于秦天,连半个字也未提及。
擦肩那一瞬,萧策眸光如刃,寒芒乍现;秦天却垂首侧目,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只要对视一眼,便会被锋芒剖开。
入夜,天风口将军府后苑。
火树银花,鼓角齐鸣。
镇北侯大开筵席,百将咸集,樽罍如林。
首席之上,他亲把萧策按在自己右侧,手不释盏,笑声明朗。
副帅秦天、周雄、韩蛰等环坐邻席,酒未过三巡,气氛已似炭火炙烤。
镇北侯亲自拿起酒壶,为萧策倒酒时,忽听“砰”一声脆响,萧策推案而起,单膝落地,抱拳声震屋瓦:
“侯爷!秦天违抗军令,致使前军危殆,今日若不给末将一个说法,三军何以服众?”
话音掷地,丝竹骤歇,满院鸦雀无声。
秦天半举的酒杯“当啷”晃落,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案上溅成一朵血花,他的手却再也止不住颤抖。
镇北侯眉峰陡沉,刚欲启齿,周雄已霍然起身,铁甲锵然;
紧跟着,韩蛰、李莽、樊华等齐刷刷单膝跪地,声若沉雷:
“军令如山,法不容情!”
“请侯爷——秉公执法!”
百将同声,震得檐角铜铃颤颤作响,夜风亦为之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