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几乎与我鼻尖相抵。
“毕竟，我总希望能为夫人多做些什么。”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好。
这份笨拙又执拗的关怀，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撼动我。
“不用，我知道你为了我好。”
我低声说，心底一片柔软。
鬼使神差地，我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仿佛做贼心虚一般，我立刻抱着儿子，转身就朝育儿房躲去。
身后传来他带着一丝错愕的低唤。
“夫人……”
我将瑞宁轻轻放在小床上，为他盖好薄被，这才转身，准备去沐浴。
一回头，便看见空妄静静地伫立在育儿房门口，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床上的瑞宁，轻声开口。
“夫人，我来守着瑞宁，你且安心去沐浴。”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是他目光的追随，沉静而执着。
空妄在小床边的软榻上坐下，目光始终落在瑞宁安睡的脸庞上。
他看着她抱着孩子逃跑似的背影，唇边那抹笑意里，藏着纵容与甜蜜。
他缓步跟在她身后。
他听到了隔壁沐浴间传来的水声。
哗啦啦的声响，像春日解冻的溪流，一点一滴，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他能想象出水汽氤氲的画面，能想象出水珠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滑落的轨迹。
那看不见的景象，却比任何亲眼所见的画面都更具诱惑力。
“夫人，水温可还合适？”
他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穿透门扉。
听到她带着一丝嗔怪的嘀咕，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啊，是他多虑了，关心则乱。
他闭上眼，试图静心，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佛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声未停，她却迟迟没有出来。
他心中升起一丝担忧，却还是耐着性子，轻声诵起了经文。
那平日里能让他心如止水的经文，此刻却成了压制心魔的咒语。
潺潺的诵经声在静夜里流淌，安抚着小床上的孩子，也试图安抚他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夫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的诵经声未停，目光却一次又一次地瞥向沐浴间的方向。
突然，诵经声戛然而止。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神力的波动，是她在用法力加热水温。
这个发现让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唇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夫人倒是惬意。”
他低声自语，抬眸望向浴间的方向，眸光却在瞬间变得幽暗。
他指尖摩挲佛珠的节奏猛地加快，那一下下的碰撞，仿佛是他失控的心跳。
“莫要泡得太久，当心皮肤褶皱。”
终于，在得到她“知道了”的回应后，他才重新开始诵经。
这一次，他的目光却再也无法从那扇门上移开。
直到那扇门被拉开，她裹着浴袍的身影出现在氤氲的水汽中，他才猛地收回视线，仿佛被烫到一般，转向小床上的瑞宁。
我裹着浴袍走出来，发梢还在滴着水。
一踏出沐浴间，就对上空妄故作镇定的侧脸。
他看似在专注地看着瑞宁，但我能感觉到，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粘稠而炽热。
“夫人，过来看看，瑞宁这睡颜，像不像一幅画？”
他开口了，然而眼尾那抹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我走到小床边，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双关之意，忍不住邪魅一笑，反问道。
“你是在说儿子，还是在说我？”
他抬眸迎上我的目光，那双眼中闪过来不及掩饰的炽热，几乎要将我灼伤，但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
“夫人何出此言？”
他唇角却控制不住上扬。
“瑞宁是我们的孩子，自然生得可爱，而夫人……”
他顿了顿。
“夫人之美，岂是言语能形容。”
“是吗？”
我俯身，假意去看儿子，余光却瞥见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我裹在浴袍下的身影。
水汽未散，肌肤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自然。夫人俯身看瑞宁的样子，尤为动人。”
他指尖在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在极力克制着汹涌的冲动。
妈呀，这人的目光……简直像要将我生吞活剥！我心头一跳，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一个瞬移便回到了寝殿。
空荡荡的育儿房里，空妄望着我消失的地方，眸色一暗，低声自语。
“夫人，你终究还是能察觉到么……”
他守着瑞宁又坐了片刻，确认孩子睡得安稳，才起身，缓步走向寝殿。
他在门口停下，没有进来，只是轻声唤道。
“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你就在那守着孩子，我等等就过来。”
我换着寝衣的手一顿，隔着门板说道。
“是，夫人。”
门外传来他顺从的回应，他竟真的依言停步，背靠着门框席地而坐。
“我会守好瑞宁，夫人莫要让我等太久。”
他闭上眼，看似在打坐，但我知道，他的神识从未离开过我和孩子分毫。
我换好一身柔软的寝衣，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才走过去打开门。
他果然坐在地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感知到我的靠近，他立刻睁开眼，起身为我让开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我身上，眼底深处有暗火跳动，却依旧克制。
“瑞宁睡得很沉，我们说话轻些。”
“嗯！我要带着孩子睡了。”
我走到育儿房，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儿子，转身朝寝殿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我伸出一只手，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走吧!”
他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我挽着，与我一同走向寝室。
他的目光落在被我抱在怀里的瑞宁身上，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暖意。
“夫人小心些，莫要累着自己。”
进了寝室，我将瑞宁轻轻放在床的内侧。
空妄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孩子柔嫩的小脸，感叹道。
“这孩子，睡着的模样真是乖巧。”
“睡吧！”
我躺在瑞宁身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他看了我一眼，和衣在我身边躺下。
“夫人…有你和孩子在身边，真好。”
这句近乎叹息的话语，让我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我也喜欢这样。”
我转过头，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他微怔了一瞬，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不同于白日的克制，此刻的他带着一丝掠夺意味。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我。
“夫人……莫要吵醒瑞宁。”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眼尾的红愈发明显，却还是强自克制。
“嗯。”
我听话地将孩子往里挪了挪，然后转身，主动靠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睡了。”说完，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将我搂得更紧了。
那串我看不见的九玄脚链，悄无声息地从他脚踝滑落，轻轻搭在了我的脚踝内侧。
“睡吧，夫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我缓缓起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面，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有先去梳妆，我的心神第一时间便被小家伙牵引而去。
轻手轻脚地走进育儿房，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空妄正盘腿坐在小床边，手中捧着卷经文，金红的袈裟铺陈在地，宛如一朵盛放的红莲。
午时的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看得专注，可我却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正是昨夜我亲吻过的地方。
那双深邃的眼眸偶尔会从经文上抬起，望向床榻的方向，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立刻抬眸，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我，仿佛我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他走到我身边。
“夫人，瑞宁方才还在咿咿呀呀，许是饿了。
我俯身，将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儿子抱进怀里。
小家伙似乎闻到了我熟悉的气息，在我怀中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嗯！”
我应了一声，抱着瑞宁走向专门为他布置的暖阁，准备给他温一杯羊乳。
我刚拿起温好的羊乳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了过来，静静地看着我忙碌的空妄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杯子。
“夫人，我来吧。”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他却已经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将羊乳送到瑞宁的唇边。
他的姿态有些笨拙，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瑞宁喝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声，小脚丫在空中乱蹬。
“日后这般事，也让我多分担些可好？”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点了点头。
“好。”
得到我的应允，他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暗喜。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瑞宁，专注地看着小家伙满足地喝完羊乳。
末了，他忽然又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轻声问道。
“夫人，你说瑞宁他……是不是更喜欢我一些?”
我被他这幼稚的问题逗笑了，故意不回答他，而是低头对怀里的儿子说。
“你自己问他。儿子，你昨天不是说等爹爹回来了，要跟爹爹说你会凝聚力量了吗？”
“爹爹！”
瑞宁一听到我的话，嘴里还含着奶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努力把奶嘴吐出来，奶声奶气地喊道。
“宁儿会凝聚力量啦！”
话音未落，他那白嫩嫩的小小掌心上方，竟真的隐约浮现出一个微弱的光点。
那光点一半是圣洁的白光，一半是纯粹的暗红魔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手中交织、盘旋，却又诡异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以后多练习，把它完全掌控了。”
我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心中满是骄傲。
空妄看着瑞宁掌心的光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份惊讶便被满溢的骄傲所取代。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瑞宁的头，然后转头看向我，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宁儿天赋异禀，随夫人。”
他顿了顿。
“日后我会亲自教导他，让他学会控制这股力量。不过……”
他话锋一转，眸底深处有暗沉的光芒涌动。
“夫人，你可得在一旁看着，莫要嫌我严厉。”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怀里的瑞宁却先不乐意了。
他一手攥着空妄的袈裟衣角晃了晃，另一只手又紧紧抱住我的衣袖，小嘴一撇，委屈巴巴地说道。
“唔……宁儿不要爹爹太严厉，也不要娘亲只看着爹爹，宁儿要娘亲爹爹一起教我!
说完，他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期待，眼睛亮晶晶地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看着，仿佛在确认一个神圣的约定。
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应道。
“好。”
随即，我转头看向空妄，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带我们去看热闹吗？”
“不错，今日宗门间有交流大会。本是无趣之事，但我想带夫人和宁儿出去走走。”
“好。”我抱着孩子，转身便向魔宫大殿走去，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魅姬。”
随着我的呼唤，一道窈窕的身影如烟雾般在殿内凝聚成形。
魅姬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她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
“主上。”
她抬起头时，眼眸在我怀中的瑞宁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向我身后的空妄。
“您唤我，是要出行吗？”
“你们四个看好魔界，我出去玩两天。”我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遵命。”
魅姬颔首，她身后，魑臣、玄策、花溪三人的虚影也同时浮现，躬身行礼。
魅姬再次抬眸看向瑞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多说了一句。
“主上，您与尊上带着小少主外出，务必要多加小心，修仙界…并非全然太平。”
“嗯。”我应了一声。
“有我在，夫人和宁儿不会有事。”
空妄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他察觉到了魅姬等人的警惕。
“魅姬道友，魔界就劳烦你们看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