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地域只有两个至高法则。”
“一个是努力生存，一个是毁灭敌人，这是贯穿你们这些地下生物一生的大事。”
身穿皮甲的半精灵游荡者一边往锅里丢切好的芜菁，一边对旁边的蘑菇头蕈人竖起两根手指。
“相比于灰矮人、卓尔精灵这些智慧生物，你们不会使用武器，也没有强大的施法能力。”
“这使得蕈人在幽暗地域的生活更加艰难。”
半精灵绞尽脑汁回忆曾经看过的书籍，把自己表现的象是个渊博瑞智的蘑菇猎人，试图用语言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
他边说着，拿起铜勺盛了一勺汤，小心吹起来。
半精灵用铜勺遮挡了半边脸，一双小眼睛扫向旁边的蕈人。唇部感觉到温度有些许下降，汤勺凑到嘴边，舌头刚一接触，就被蔬菜汤烫了个水泡。
“嘶……”
半精灵赶忙吐出舌头，用手快速扇了起来。
开口没多久的话题戛然而止。
“生存，与灭敌？”
蕈人摆弄粗糙的手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相比他瘦弱的躯干，暗红色的灵芝头冠硕大无比，象是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头冠上布满褶皱，全是岁月的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蕈人成体。
两个澄黄色的眼睛隐藏在厚实的眼睑里，瑞智与疑惑的神色混而为一。
蕈人整体有些头重脚轻，在摇头晃脑摆动时，偶尔还会传出“沙沙”的响声，那是他孕育的孢子碰撞发出的动静。
蕈人扭头望向那个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的家伙，想要从他那儿获得更多信息。
“多大的人了，还那么毛躁。”一旁的人类战士瓦尼斯语气带着责怪。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在幽暗地域深沉的环境中，更显出几分特别。
也不知道对面的蕈人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只见他往旁边蹭了蹭，挨着蕈人，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洛肯说的也没问题。幽暗地域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每个种族都在苦苦求生，掠夺资源，死亡也不可避免。”
蕈人看向人类战士，眼窝里漂浮的孢子显出他的困惑。
“死亡？”
扇了一会，半精灵洛肯嘴里的灼热有所缓解，感受到脑海里蕈人传递的疑问，连忙道：“你一直生活在蕈林周边，幽暗地域的险恶程度比这里高上十倍不止。”
“不仅仅是种族之间，便是同一个种族，也都时常内斗厮杀。而且，地下世界中还有无数怪物，眼魔、蛰伏伪怪、夺心魔、底栖魔鱼……这些都是非常危险的敌人，遇到他们只能逃命。”
“除非……能变成埃罗麦寇斯那样的巨无霸蕈人王，不然你根本活不到成年。”
蕈人用通念孢子感受到洛肯的记忆，身体一颤，簌簌抖落一地飘飞的孢子碎屑。他看到了埃罗麦寇斯的伟大，也感受到了幽暗地域的危机四伏。
洛肯见状，赶忙给蕈人传递出他与灰矮人战斗的景象，让对方的恐惧加深。
画面里，洛肯在遍布瓦砾的地道中与灰矮人战斗，翻滚间接近敌人，从背后抹了敌人的脖子，鲜血溅了他一脸，洛肯面目狰狞，场面一片狼借。
蕈人双手抱着肩膀，身体颤斗的更厉害了。
他不过是个还未成年、只掌握两种孢子的蕈人幼体，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他该怎么生存下去？
“成为埃罗麦寇斯？”
洛肯察觉到蕈人的畏惧，瞥了眼瓦尼斯，笑道：“埃罗麦寇斯是北幽暗地域上层的蕈人王，至高森林下方的局域全都被他的菌丝复盖，面积足有数百里。据说，他还得到了你们蕈人之神泼斯洛菲尔的赐福，成了他的一具化身呢！”
“只要你接受我们的委托，带我们找到前往地表的道路，我们就把获得的战利品分你一半。”
“有了这些资源，你也有成为蕈人王的机会，整个幽暗地域都没有人敢欺负你。”
“想干嘛就干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洛肯的话语里带着强烈自信和蛊惑意味，不知道哪里瞥了一眼的知识，竟然让他说出了蕈人之神的名讳。
看样子，眼前的蕈人似乎也没发现他的谎言。
他骄傲的笑着，不时偷瞄蕈人的表情。
虽然他也看不出对方那蜂窝状的脸上能呈现出的情绪。
通念孢子的持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蕈人轻微呼吸，朝空气中喷了一堆肉眼不可察觉孢子，等他们吸入孢子后，他才纠结地对洛肯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顿了顿，畏畏缩缩道：“我见过蕈人和灰矮人的战争，知道幽暗地域十分危险。我在蕈林过得挺好，还是不要出去了。”
洛肯闻言有些急了，刚要站起来，就瞥见瓦尼斯示意他坐下的眼神。
瓦尼斯是冒险小队的队长，长得孔武有力，他抓着蕈人凹凸不平的手轻轻安抚。他刚要说话，蕈人又道：“而且我实力很弱，对你们也没什么帮助。”
话到嘴边，瓦尼斯忽然意识到，这家伙也许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单纯，他不是不想离开蕈林，而是在谈条件。
人类战士连忙改口，“瑞希，你太谦虚了，我们都打听过，你是探险者结社里的骨干，对幽暗地域非常熟悉。要知道，这些知识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别听洛肯瞎说，就算遇到危险，也有我们呢。只要你带领我们找到通往地表的路，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两人一唱一和，劝说蕈人。
瑞希低头思索，沉默不语。
瓦尼斯给洛肯使眼色，洛肯会意：“你们蕈人不是喜欢分解尸体吗？如果路上杀死了怪物，尸体也都给你。”
蕈人还是不说话。
洛肯又有点急了。
瓦尼斯忽得瞥见自己握着的蕈人手掌，上面长有四根粗壮有力的手指。除了没有小拇指外，和人类手掌几乎没有区别。
他有了主意，低声劝道：“你要是答应帮助我们，除了洛肯承诺的，我还可以教你一些武器的使用技巧，怎么样？”
蕈人闻言，这才抬头，被厚重眼睑包裹的眼睛睁大，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
“长剑？还有弓箭和斧头？”
“不止这些，还有刺剑、标枪、巨剑、弯刀和盾牌……就看你想学什么了。”
蕈人听他说完，提起了一点兴趣。
“我都想要。”
一声肯定答复在瓦尼斯的脑袋里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蕈人念合的片段，展现的正是他们对人类武器分析交流的过程。
“没问题。”瓦尼斯一口答应。
蕈人四下看了看，从土里挖了几朵肥厚的白胖蘑菇，掸去上面的泥土灰尘，撕成四瓣，丢到沸腾的锅里。
“这是我培育的中国美味蘑菇，好吃，没毒。”
蕈人站起身来，扭了扭纤细的腰肢，“你们好好休息，我去收拾东西，8个小时后，我们在蕈林出口最大的蘑菇下面会合。”
说完，瑞希摇摇晃晃的往蕈林深处走去。
眼见蕈人的身影消失，洛肯问道：“队长，你要教他使用武器，这能行吗？”
瓦尼斯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想学我就教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我们被困在幽暗地域这么久，一直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再眈误下去，骨头都要被地底辐射照烂了。别忘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正等着吃我们的肉呢。”
“你忘了凡妮莎是怎么死的了？”
“不过是军队里的常用技巧而已，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凡妮莎是冒险小队的法师，被黑暗中突然出现的蛰伏伪怪抓住，怪物直接咬断了她的喉咙，带着法师消失在夜空之中。
瓦尼斯盯着那正沸腾的铜锅，幽幽道：“再者说，就算我教给他，他就能学会？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蕈人里有战士职业者？”
洛肯闻言“噗嗤”一笑。
他看过的闲书不少，不然也不会知道泼斯洛菲尔和埃罗麦寇斯的名讳，还真没听说过蕈人里有职业者。
但他心里还有疑惑，“那蕈人看样子可不太单纯。”
“别多想了，他们的价值观念和我们不一样，不能以常理猜测。信仰真菌之父的蕈人，心思大多简单，就算他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不会特别过分。”
显然，瓦尼斯对蕈人的信仰也很了解，提前做过功课。
“快吃吧，吃完把塔顿叫回来休息，也不知道他能在这里买到什么有用的玩意儿。”
说完，瓦尼斯盛了一碗混合着芜菁、洛斯兽肉和美味蘑菇的浓汤，滋溜溜喝了一口。
“你别说，味道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