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声音，都离林风远去。
他的耳朵里，只剩下那一声沉闷的，骨头与门柱撞击的巨响。
还有维迪奇在飞铲前，那一声决绝的咆哮。
他站在中圈，像一尊被抽掉了灵魂的雕像。
是他。
是他的失误。
是他在最后时刻，那该死的，愚蠢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传球，给了对手这次反击的机会。
是维迪奇，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的愚蠢，买了单。
球员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了往日的击掌和交谈，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林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能感觉到，一道道复杂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失望，愤怒，埋怨。
没有人开口骂他。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辱骂，都让他感到窒息。
他经过c罗身边时，那个葡萄牙人甚至没有看他，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哼声。
客队更衣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维迪奇的座位空着，他的球衣还挂在那里，红色的15号，在灯光下，刺得林风眼睛生疼。
球员们各自坐下，没有人说话。
弗格森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 咬着口香糖，也没有带战术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但弗格森，只是平静地环视了一圈。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球员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林风的身上。
他没有开口。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林风。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那眼神，像一台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林风心底所有的骄傲、不甘、愚蠢，都照得一清二楚。
林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宁愿弗格森像上半场那样，冲着他咆哮，冲着他怒吼。
可他没有。
这种平静的审判，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奎罗斯。”
弗格森终于开口了，他叫的是自己的助教。
“你留下，安排赛后恢复。”
“其他人，跟我去新闻发布会。”
说完，他便转身，第一个走出了更衣室。
从头到尾，他没有跟林风说一个字。
这是一种无视。
一种比任何惩罚，都更加沉重的无视。
林风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里。
不知过了多久，更衣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只剩下他，和满室的寂静。
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汗水和药膏的味道。
“叮。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球队新闻官发来的消息。
【维达的初步诊断结果出来了。】
【胫骨骨裂，可能伴有韧带撕裂。】
【赛季报销。】
轰！
林风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弹引爆了。
胫骨骨裂赛季报销
他看着那几个冰冷的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一把钳子狠狠地夹住，然后用力地拧动。
痛。
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更衣室里来回走动。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衣柜上！
“砰！”
巨大的响声，也无法宣泄他心中那份，快要将他吞噬的愧疚和自责！
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传那个球！
为什么要去跟里克尔梅赌气！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骄傲，凌驾于球队的胜利之上！
他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到底在踢什么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林风没有抬头。
他以为是工作人员。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一个有些慵懒，带着阿根廷口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小子，一个人在这里哭鼻子吗？”
林风猛地抬起头。
他竟然没有离开。
他换上了一身便装，手里还拿着一件刚刚交换来的，斯科尔斯的球衣。
“你来干什么？”
林风的声音里，带着敌意。
“来看笑话吗？”
里克尔梅没有回答，他只是蹲了下来，与林风平视。
“我看了你所有的比赛录像。”
里克尔梅平静地开口。
“从你在伊斯坦布尔的决赛开始。”
“你的速度，你的爆发力，你的技术，都是顶级的。”
“你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可以轻易地撕开任何防线。”
林风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但是。”
里克尔梅话锋一转。
“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雕花的。”
“你下半场的那个助攻很漂亮，你的节奏变化，让我都感到惊讶。”
“但那之后呢？你开始沉迷于这种‘节奏’，你开始享受戏耍对手的快感。”
“你忘了，你上场的目的，是赢得比赛。”
“所以，我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你冷静了下来。”
林风的身体一震。
“而最后那个任意球。”
里克尔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是在为球队寻找机会。”
“你是在向我证明，你比我更强。”
“你把自己的情绪，放在了球队的利益之上。”
“所以，你犯了错。”
“而你的队友，那个塞尔维亚大个子，用他的腿，为你犯的错付出了代价。”
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扎在林风的心上。
把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骄傲，都剥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职业足球。”
里克尔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它不只有鲜花和掌声，更多的是鲜血和断腿。”
“小子，你的天赋很高，高到让我嫉妒。”
“但有时候，足球，需要慢下来。”
“慢下来，不是为了耍花招。”
“而是为了看清楚，你脚下的每一步，通往的是胜利，还是地狱。”
“更是为了看清楚，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职业生涯，陪着你一起赌博。”
说完，里克尔梅没有再停留。
他转身，缓缓地走出了更衣室。
只留给林风一个萧索的背影。
林风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里克尔梅的话，像一段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你的每一次失误，都有人为你买单”
“足球，需要慢下来”
他脑海中，【大师节奏】的技能面板，疯狂地闪烁起来。
但这一次，与之共鸣的，不再是齐达内，也不再是梅西。
而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沉重的东西。
责任。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