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国境内，清山空军基地，距离边境线约三百公里。
热带的湿热空气依旧沉甸甸地压着机场，但此刻在一栋相对封闭、温度宜人的指挥部办公室里，它似乎也被隔绝在外。
窗外，沥青跑道上满是战机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是惯有的燃油与泥土混合气味。
然而，在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显出一种异样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舒适。
不同于那些在机场上挥汗如雨的猴子兵。
陈国俊少将和沃尔科夫少校正坐在深色的木质办公桌旁，一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很浓，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南国香料气息，这是猴子国特色之一。
窗帘半拉着，将刺眼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光线，落在铺在地板上，绘制着各种战术符号的巨大地图上。
地图上标注着边境线，以及龙国军队那些深埋地下、隐藏于山体之间的隐蔽阵地。
沃尔科夫少校姿态放松，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瓷茶杯的边缘。
他金发碧眼，高大的身材在小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得意而毫不掩饰的。
“陈将军，这茶不错。”沃尔科夫抿了一口，目光转向陈国俊，眼底带着一丝炫耀和自豪，“不过，说实话，没有什么比看到联邦的国力更能让人安心的了。你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在叙利亚部署了一批ss-20中程弹道导弹。那可不是普通的武器，将军。那可是我们联邦最尖端的技术结晶。”
“是人类迄今为止威力最大的武器！”
陈国俊少将静静听着，脸上保持着恭敬的笑容。
他深知这位毛熊军事顾问的脾性，他们急于在盟友面前展现力量。
“那确实令人震撼。”陈国俊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ss-20的发射，即便是强大的鹰酱，也为此感到紧张，甚至公开谴责。”
“哼，那只是表面。”沃尔科夫不屑地哼了一声，用一个联邦特有的姿态轻蔑地撇了撇嘴。
“鹰酱当然紧张。他们知道，ss-20足以在一小时内摧毁他们半数以上的欧洲盟友目标。而龙国，即便是他们在外交上向来强硬，即便他们总是在公开场合叫嚣着要和我们对抗到底，但在ss-20面前，他们也一样感到深度害怕。”
沃尔科夫少校的语气更加得意，他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分享一个惊天秘密。
“根据我们最新的卫星侦察图像，龙国在这次边境冲突后，尤其是看到我们的ss-20具备那般强硬的打击能力后，他们并没有全面向北调集更多兵力，反而做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举动——他们的大量军事工业企业，尤其是一些高价值的目标，例如飞机制造厂、发动机生产线、还有一部分精密仪器制造基地，都被秘密搬迁到了南方，也就是与你们猴子国接壤的这些省份。”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概的区域，那片区域正好位于龙国的南部，与北猴子国遥遥相望。
“这说明什么，将军？这说明他们害怕我们的远程打击能力！他们嘴上说不惧怕，但身体却很诚实。这些搬迁，意味着他们将最重要的工业命脉，从联邦弹道导弹的直射范围撤离，转移到他们认为更安全的，也是更便于防御的南部腹地。然而，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避免损失吗？愚蠢而可笑！”
沃尔科夫的目光突然转向了陈国俊，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和考量。
“我们自然不会放任这些军工企业继续生产针对我们的武器。而你，陈将军，如果未来有机会，你是否愿意帮助联邦，摧毁这些在龙国南方的军事工业企业？”
陈国俊少将没有丝毫犹豫，脊背挺直，右手重重地锤在桌面上。
“这是我的荣幸，少校同志！”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渴望表现的急切。
“为了联邦和猴子国人民的伟大事业，我们，作为联邦最忠诚的盟友，一定会竭尽全力，摧毁那些制造战火的工厂，消除对我们联盟的一切威胁！”
沃尔科夫少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甚至比刚才的傲慢更加真诚和开心。
他欣赏地看着陈国俊，觉得这才是真正懂得合作和顺应大势的盟友。
“很好，将军！”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陈国俊的肩膀，发出“啪啪”的响声。“你很上道，陈将军。”
至少比之前那个叫范文同的蠢货强太多了！
沃尔科夫默默补充道，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那个范文同，空有一腔匹夫之勇，却看不清大局，甚至敢质疑联邦的战略部署，死得其所。
事实上，范文同的“蠢”远不止于此，更在于他骨子里那种试图彻底摆脱联邦控制的冲动。
沃尔科夫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次被范文同死亡威胁。
范文同竟敢当众对着字咆哮，其手下的士兵也受煽动，枪口对准了自己这个联邦军事顾问。
这种公然蔑视盟友权威，妄图摆脱联邦掌控的行为，是沃尔科夫决不能容忍的底线。
在他看来，这种自不量力的小角色，根本不配活着消耗联邦支援的海量资源，更不是联邦可以信任的盟友。
死，对他而言，确实是最好的归宿，省去了联邦清理门户的麻烦。
“范文同那种莽夫，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略！”陈国俊立刻抓住机会贬低曾经的同僚，进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只知道在战线死磕，却不懂得从更高的层面考虑，更不懂得联邦的国际战略意图，甚至拒绝联邦派遣更多的军事顾问进行指导，以为他的那一套老旧步兵战术就能解决一切。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因为他的愚蠢和固执付出代价！”他语气里的不屑，丝毫不掩饰。
沃尔科夫少校笑了出来，“所以，这就是我们选择你，派遣这批最新战机到清山空军基地的原因，陈将军。你看到了，我们不仅会援助你先进的武器，我们还会帮助你们提升军队的整体指挥作战能力！相信我，联邦看到你们的价值，会愿意付出更多的。比如，我们会为你们提供更加先进的战斗机，包括米格-23在内的下一代战机，它拥有可变后掠翼技术，性能更加优异，远超米格-21f。我们还会考虑帮助你们建设更现代化的工业基地，增强你们的自给自足能力。当然，前提是，你们要让联邦看到，你们的投入是有价值的。”
潜台词很清楚：你们必须证明自己的用处，证明自己是值得联邦持续投资的忠诚盟友。
“少校请放心！”陈国俊少将立刻接过话头，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我们不会让联邦失望的！”他脸上那深陷的皱纹此刻似乎也变得更加舒展，“您看，我们刚接手这批米格-21f不久，就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这些战机确实好用。龙国人那些老掉牙的歼-6，虽然也在试图拦截，但根本追不上我们，更找不着我们。它们的机载雷达几乎是摆设，只能靠地面引导，机动性勉强跟得上，但面对我们的速度和雷达优势，他们就像一群被蒙住眼睛的苍蝇。我们飞得快，飞得低，飞得鬼神莫测，即便被他们目视发现，也只能在几秒钟内从他们头顶掠过，他们甚至来不及瞄准。”
他微微抬了抬头，似乎在回味着米格-21f带来的战术优势。
“所以，就在今天早上，我派出了我手下最精锐的飞行员，空勤作战经验最丰富的——陈文雄上校的飞行小队，他们由六架米格-21f组成，目标是龙国人的一处地面炮兵阵地。根据侦察情报，那个阵地是龙国陆军重要的火力支援核心，拥有大量的火箭炮。之前我们虽然尝试过几次轰炸，但效果很不理想。这次，陈文雄他们将以低空超速突防，彻底摧毁这个阵地，给龙国人一个真正的教训，让他们知道，天空可不是他们陆军的保护伞！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打掉那些像刺猬一样的炮兵阵地，地面部队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
陈国俊少将端起茶杯，似乎在等待着沃尔科夫少校的赞赏，两人同时轻呷一口茶水，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以及空中优势带来的胜利快感。
办公室里弥漫着自信，甚至自大的泡泡，将他们与前线的残酷现实隔绝开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是雷达兵！
一个年轻的猴子国中尉，平时总是穿着整齐的军装，此刻却衣衫不整，军帽歪斜，脸色煞白，满头都是浸透汗水的发丝，额头上甚至有一滴冷汗流到眼角，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他像是遭遇了某种极大的惊吓，或者发热到无法正常呼吸，气喘吁吁，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变得不成形状。
就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他的军靴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吱嘎”的急促声响，一路冲到了办公桌前，几乎是撞到了沃尔科夫少校坐的椅子背面。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陈国俊少将放下茶杯，皱眉呵斥，眼中带着一丝不悦。他不喜欢下属在自己和盟友面前表现出这种失态。
按照惯例，报告应该先通过他的副官。
年轻的雷达兵顾不得少将的训斥，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甚至无法立刻说出完整的话语。他尝试开口，却又被自己的气息噎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办公室的门外，那扇门通向雷达指挥室，又指向北方：“将军少校陈陈文雄上校！”
沃尔科夫少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本来慵懒地靠着椅背，听到雷达兵的慌张，他微微皱眉。
而陈国俊少将的心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团阴冷的雾气，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他刚提到陈文雄，就发生这种状况，这让他嗅到了危机。
“陈文雄上校怎么了？！快说！是不是炸毁了龙国炮兵阵地，正在返航？还是通讯出现问题？”陈国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目光锐利地盯着雷达兵。
中尉猛地闭上眼，似乎正在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大眼睛，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嘶喊出来，带着绝望回荡在办公室：“报告将军！报告少校！陈文雄上校他们他们整个编队信号从雷达上消失了！”
“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
陈国俊少将和沃尔科夫少校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国俊少将条件反射般地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椅子被他的起身动作带倒，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疑惑。
“消失是什么意思？！是雷达故障？！还是设备被干扰了？！重新确认！立刻，马上重新确认！”这不可能！在没有拦截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不，不是故障！我们已经重新启动了雷达，也排除了干扰！备用雷达也确认了！”雷达兵声音变得尖利，嘶哑，仿佛已经无法承受。
“他们所有六架战机一瞬间统统都消失了！没有坠落信号，没有爆炸识别，也没有任何通讯！甚至甚至连坠落的残骸信号，都没有在地面雷达上确认到！它们它们就那样不见了！”
沃尔科夫少校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蜡白，他那本来带着自负笑容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僵硬，然后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
他的目光从雷达兵身上，移到了桌面上那巨大的作战地图，又望向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在他的认知中，即便是最劣势的空战，即便遭遇了饱和的反击，也总会有残骸，会有坠落信号，或者至少有飞行员发出求救信号。
但现在，六架最先进的米格-21f战机，一支精锐的飞行编队，在任务途中，在雷达的实时监控下，竟然凭空蒸发了？！
他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摔在地板上，溅出的热茶水和碎裂的瓷片铺得到处都是。
那清脆的响声，在陷入死寂的指挥室里显得异常刺耳。
热气升腾，带着茶的香气，却诡异地与此刻凝固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陈国俊少将的身体晃了晃，他仿佛听到了内心某种信仰崩塌的声音。
刚刚那份被米格-21f和联邦ss-20所构建起来的洋洋自得和狂傲自信，在这一刻，被“消失”两个字，彻底击了个粉碎。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有胸口那股被死死压制住的、冰冷的恐惧，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
雷达兵中尉看了一眼两位上级那近乎呆滞，彻底失去表情的脸，知道他们是相信了。
但他更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风暴。
“不可能！！”陈国俊少将猛地咆哮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雷达兵，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几乎提了起来。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因暴怒而扭曲：“你说清楚！消失是什么意思？！它们去了哪里？！是不是被龙国人击落了？！”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被防空导弹或者高射炮击中，陈文雄他们至少也应该向基地报告才对。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有没有任何信号显示被击落雷达没有捕捉到导弹的轨迹，也没有任何地面防空火力的反击信号”雷达兵的声音越发颤抖，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回答。
“我们监测了整个攻击区域，前线任何友军单位都没有报告目视到敌机残骸也没有发现跳伞信号”
陈国俊的手渐渐松开，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没有击落？
没有残骸？
没有求救？
更没有任何通讯？
这岂不是比被击落更为恐怖？
这说明，他们可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某种未知力量，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顷刻间肢解、毁灭，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沃尔科夫少校终于站起身，他走到地图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轻蔑和骄傲，而是带着深深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带我到雷达室。”沃尔科夫少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仔细聆听的话，会发现他的嗓音也有些沙哑。
他盯着雷达兵，眼睛里跳动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怒，也有着对未知的高度警惕。
陈国俊少将呆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洒了一地的茶水和瓦罐碎片，刚才还温馨舒适的办公室，此刻却如同一个冰冷的刑讯室，每一块碎片都映射着刚才的自信，化为无尽的嘲讽。
他派出的不是普通编队，那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六架米格-21f！
是联邦信赖度的象征！
是撕裂龙国防线的利爪！
可现在它们和他们的飞行员，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让他如何向联邦交代？
如何向手下那些飞行员交代？
更重要的是，龙国人到底用了什么？
沃尔科夫少校已经迈着沉重的步伐，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他必须亲眼确认，亲眼看看那段诡异的雷达数据，亲眼看看那些在抵达目标前一刻，就瞬间消失的光点。
那个曾经无比自信的笑容，此刻已经从他脸上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
他之前所有的优越感和对龙国军事力量的轻视，在这一刻，都因为这六架米格-21f的凭空消失，而瞬间崩塌。
陈国俊少将怔怔地站了片刻，才踉跄着跟了上去。
他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桌面上蒸腾的热气，和地板上散落的瓷片，以及那股不祥的死寂，无声地昭示着，一场超出他们预料的巨大变故，已经彻底改变了南疆上空的平衡，而远处的龙国，似乎也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弱小和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