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迈出屋门，几户邻居便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围住胡金花。
“胡大姐，里头啥情况？“
穿蓝布衫的王婶子率先发问，话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刚才瞅见陈寻那小子进去了？“
另一个尖嗓门的婆子也跟着搭腔。
胡金花强压住慌乱，勉强扯出个笑容，声音发颤：“没事，老易他们在里头劝着呢。“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目光扫过人群：“对了，贾张氏呢？咋还不见她人？“
“可不是嘛！“立刻有人接话，“今儿这摊子事全赖她挑拨！要不是她撺掇，咱们哪能惹上这档子麻烦？“
人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陈家婶子更是恨得直跺脚：“刚才幸亏把老易他们叫回来——就咱几个，哪顶得住陈寻那疯劲儿？我瞧他冲进来时，眼珠子都红了，跟要吃人似的！
许富贵媳妇站在外围，听着屋内动静，突然扯了扯众人衣角：“咱们得把贾张氏揪来！总不能咱们在这儿提心吊胆，她却缩家里装没事人吧？“
“对！走，上中院找她去！“陈家婶子话音未落，众人刚要抬脚，却听陈家屋内突然炸开一声怒吼，惊得众人齐齐打了个颤。胡金花更是猛地刹住脚步，回头望向紧闭的屋门——那声音，分明是易中海！
“老、老易？“她刚开口，便听“砰“地一声巨响，木门被从内撞开，一道身影直直摔了出来，正是易忠海！
“老易！“胡金花尖叫着扑过去，只见平日里中气十足的老伴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左手软绵绵垂着，右手紧捂胸口，整张脸因剧痛扭曲成团，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直往下淌。
“咳、咳咳……快、快报警！“易忠海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象在拉风箱，“陈寻疯了……咱仨加一块都摁不住他……“
胡金花抱着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老易你可别吓我！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咋办啊！“
陈家婶子此时也凑过来，望着屋里直抽冷气：“陈寻不就是警察吗？还报啥警？“话音未落，许富贵媳妇已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褪得雪白。
“那……那赶紧出去喊人！“易忠海气若游丝地催促，“快……快……“
他心里头悔得直咬腮帮子——早知陈寻是个疯的，当初就不该听何大清的主意，非要跟这浑小子硬碰硬！结果才交手，骼膊就让人拧断了，胸口挨那脚更是疼得钻心，怕是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啊啊啊啊！！！”
屋内再次炸开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陈家婶子几个哪还听不出胡金花嘴里的“协商”是何等凶险，顿时慌得手忙脚乱，猛地从凳上弹起来，拔腿就往门外冲。
“啊啊啊——”
“……”
陡然间，一声更尖锐的尖叫刺破空气。
紧接着，一道人影被狠狠甩出门外，重重砸在门坎上——竟是何大清。
此刻他比易忠海更惨烈几分，蜷缩成虾米状躺在地上，额头与眼角鲜血淋漓，连呻吟都微弱得象风中残烛。
“我的娘哎！”
“快……快去喊人！”
陈家婶子她们惊得魂飞魄散，除了胡金花和许富贵老婆，其馀人全吓得面无人色，争先恐后往院外奔逃。
“陈……陈寻，我、我知错了！”
“这次是真知道错了！”
“求你饶了我吧，别——别这样！”
“啊啊啊！”
屋内又响起一阵噼啪乱响，紧接着是许富贵杀猪般的嚎叫。这声惨叫彻底击溃了许富贵老婆，她尖叫着就要往屋里冲。
可她刚冲到门边，那扇本就残破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踹开，差点将她撞翻在地。陈寻面无表情地拎着许富贵跨出门坎，身后跟着猴子，还有被搀扶着的陈倩。
“姓陈的，你就是个恶魔！”
“恶魔！”
“把人打成这样，我跟你拼了！”
许富贵老婆见丈夫被拎在陈寻手里，不知哪来的一股狠劲，疯了似的扑向陈寻，指甲直往他脸上抓去。
“别过来！”许富贵嘶声大喊，却已来不及。
陈寻神色冰冷，哪管她是男是女——从他们欺负陈倩那刻起，就注定了不会留情。
“滚！”
他抬脚踹向她小腹，在她疼得弓身时，顺手将许富贵往她身上一扔。两人顿时滚作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
陈寻却未停手，两步跨到许富贵老婆跟前，脚掌重重碾在她手背上。
“我早说过——”
“谁敢欺负我妹妹，”
“断手还是断腿，总得选一个。”
话音未落，脚底力道陡然加重。
“不！不要！”许富贵挣扎着扑过来，想挪开他的脚，可他老婆已疼得发出刺耳鸣叫，在地上翻滚不止。
陈寻却象做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转身直直朝胡金花——也就是一大妈走去。
“别……别过来！”
易忠海见陈寻朝自己老伴走去，挣扎着撑起身子，脸上终于露出惊惶之色。
“陈……陈寻，你已经把我们打成这样了，气也该消了吧？”
“金花她……她不过绑过你妹妹，又没做别的！”
“你不能……不能打断她的手脚，她只是……只是其中之一啊！”
胡金花此刻早已吓破了胆，望着步步逼近的陈寻。
抱紧易忠海的瞬间，她下意识想往后退缩。
“这事儿啊，得怪你们自己。”我抬了抬下巴，“方才我是怎么说的？”
“只要有人肯主动站出来，我便给她条活路。”
“可你们偏要装聋作哑，又能怨谁呢？”
“剩下的人，我自会一个个找上门。”
陈寻轻篾地摇了摇头，提着警棍的步伐没有半分停滞。
“但我可没碰过你妹妹啊！”胡金花突然尖声喊道。
“陈倩脸上的伤都是贾张氏抓的！”
“全是那老虔婆干的！”
“陈倩，你赶紧求求你哥，让他饶了我吧！”
她眼角馀光扫到门口站着的陈倩，声音陡然发颤。
此时的陈倩脸上布满抓痕，发丝散乱，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小棉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紧抿着嘴唇，静静望着哥哥教训众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我……”见胡金花求到自己头上，陈倩有些手足无措。
“她是主谋，我自然不会轻饶。”陈寻一个手势截断话头，眼神陡然转冷，“你作为帮凶，也休想脱身。”
“如今哭着求我？你可曾想过——若我妹妹真落在韩庆奎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他逼近一步，声音象浸了冰，“回头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你觉得你配得上同情？”
陈倩原本动摇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是啊，若非哥哥及时赶到，若自己真被送去韩家……她不敢深想那后果——自己被糟践，哥哥也难逃厄运。这伙人自私至极，根本不值得怜悯。
“我、我……”胡金花哑口无言。
“姓陈的！你竟真的废了我的手！”何大清突然从地上爬起，耷拉着血肉模糊的右手，面容狰狞如恶鬼，“这是我做菜的手啊！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饶你！”
陈寻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径直走到易忠海夫妇面前。
“陈狗！我在跟你说话！”何大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见陈寻不理睬，顿时暴跳如雷，“来啊！过来打死我啊！”
陈寻这才转过脸，忽然咧嘴笑了。那笑容让易忠海后脊发凉，连猴子和陈倩都吓了一跳——猴子最清楚，眼前这位陈哥可是真狠人，昨日单枪匹马屠了韩庆奎三十个手下，那两个特务被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时候还敢挑衅？
“想死？”陈寻的声音轻得象片雪花，却让何大清瞬间僵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哥，”猴子抢先开口，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这种货色交给我吧，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陈寻瞥了他一眼，明白猴子的心思——打伤打残可以，但若真出了人命……
那即便置身这动荡年月，也仍是个甩不开的麻烦。
“啊啊啊啊！”
“你……你们……”
一声尖锐的惊叫突然从贾家旁的过道炸响。
原是刚包好手指、正从屋里出来的贾张氏，此刻正瞪圆了眼睛，死死捂住嘴巴，满脸惊恐地盯着眼前这幕乱象。
可这声惊叫实在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哥，是贾张氏，就是她！”
“就是她抓花我的脸，还反过来扇我！”
“就是她撺掇着要抓我！”
“……”
陈倩一见到她，立刻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眼里喷着怒火。
“你……你你……你怎么会没事？”
“他们……他们……”
“这不可能！”
贾张氏盯着陈寻，又瞥见地上哀嚎的几人，浑身抖得象筛糠，嘴里嘟囔两句，竟拔腿就跑。
“贾张氏……”
陈寻见着她，火气“噌”地窜上头顶。
若说易忠海几人，他最多只是愤怒，可这贾张氏，他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陈哥，我去逮她！”
猴子已抢在他前头，朝着贾张氏追去。
陈寻虽怒火中烧，还是刹住了脚步。
几乎就在猴子追进中院的瞬间，贾张氏刺耳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
没多会儿，猴子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
这时，垂花门外突然涌进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连刚才慌忙逃走的陈家婶子也在其中。后院方向也冒出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
“嘶……那不是易中海吗？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
“许富贵也在？”
“他们俩这是遭了什么罪？”
“真狠啊，这下手可太狠了！”
“……”
这群人一进来，立刻被院里的惨状惊住，尤其是看到许富贵夫妇仍躺在地上惨叫，何大清满脸血污的模样，一个个直咂舌。
“这……都是他打的？”
“……”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寻脸上。
陈寻只愣了一瞬，便象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走到贾张氏面前，伸手一把将她拎了过来。
“……”
“猴子，你把人交给我，你和小倩去旁边守着。”
猴子立刻点头，拉着小倩退回门口，一脸警剔地站着。
“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吗？”
人群中，那拄着拐杖的年过六旬的老头走了出来。刚才那声“住手”正是他喊的。
这老头穿着长褂，精神头十足，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连几根山羊胡都梳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日子过得舒坦，身份不简单。
他这一站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壮汉护着。
贾张氏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喊起来：“贾叔公！快救我！救我啊！”
“您瞧瞧，这个天杀的想打死我！”
“他想打死我啊！”
易忠海一伙人瞧见陈寻现身，心头顿时一松，不约而同地暗暗舒了口气。
陈家婶子等人更是急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许富贵几人搀扶起来。
“闭嘴！”陈寻斜睨一眼，手中警棍倏地扬起，直直捅向贾张氏腹部。
贾张氏瞬间脸色骤变，老脸拧成一团，眼球几乎要凸出眼框，喉咙像被噎住似的发出“嗬嗬”怪响，整个人蜷缩如虾，痛得直抽冷气。
“你、你个小畜生……竟敢……”
老头见陈寻在他面前仍如此嚣张，气得拐杖直跺地，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当着我的面还敢动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陈寻嗤笑一声，警棍又挑起贾张氏衣领，冷笑道：“老东西，我跟你有半文钱关系？你让我住手我就得听？你算哪根葱？难不成阿猫阿狗叫唤两声我都得应？”
他扫视一圈，警棍“啪”地又抽在贾张氏后背，贾张氏当即抱头惨嚎，指缝间渗出鲜红血痕。
这一下，在场众人全傻了眼。连先前还梗着脖子要跟陈寻拼命的何大清都打了个寒颤——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说打就打，半点预兆都没有！
“陈寻，有话好好说……”后院刘老太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她耳朵现在灵光得很，哪还是什么“聋老太”。
陈寻闻言反而大笑起来：“刘老太，现在想起好好说话了？那之前她们绑我妹妹的时候，你们倒躲得比谁都快？”
他指着陈倩怒道：“看看我妹妹！她多无辜？就因为贾张氏这寡妇被韩庆奎威胁，就想着把她抓去送人！她脸上的伤就是这老虔婆抓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倩，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那脸上伤痕触目惊心，哪象是寻常小打小闹？
“天杀的！贾张氏竟敢干这种缺德事？”
“绑人送韩庆奎？她咋恁狠心？”
“这么说今儿的事都是因她而起？那易忠海他们……”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看向贾张氏等人的眼神都变了。
陈寻见状冷笑一声，对着刘老太和众人朗声道：“今日这事，谁来说情都没用！谁敢拦我，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我陈寻今日就把话撂这儿——谁再敢多管闲事，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拐杖直戳地面：“你、你……”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肺都要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