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馆舍。
徐慧娘正忙低头看书,学习认字。
这是陈云最近交给她的任务,让她每天务必认识十个字,并且会写才行。
虽然此举带给徐慧娘很大的苦恼,但却让她痛并快乐着。
这可是读书识字呀,寻常人家孩子哪来这般大的福气?
只是徐慧娘总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看趴在桌子上的陈云,猜测陈云心里在想什么。
此时陈云正脚踩《史记》,满脸迷罔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在给自己和李世民做心理和行为测试。
首先,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幼稚,不仅偶尔会说出幼稚的话,更是有时候会做一些幼稚的事情。
虽然他最开始有故意装幼稚的行为,但他最近却发现自己会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小孩子才会有的举动,以及小孩子才会做的选择题。
这种现象很可怕,证明他的主人格已经受到这具身体的限制,开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同时,他还发现李世民对他有一种近乎亲人、晚辈般的情感投射。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般来说都是源于小时候受过伤害,或者对某人产生过深深的愧疚。
只是他翻遍了自己脑海中关于李世民的历史,都没发现李世民的童年、青年时期受过类似的伤害啊?
难道自己真是李世民私生子,或者说李世民是个感情泛滥,喜欢说教的老登?
正在陈云对自己进行测试之时,他突然听到老爹那整个人都透着欢快的呼声。
“儿子!”
陈守忠一把推开房门,显摆的在儿子面前转了个圈。
“儿子,看咱这身新衣服漂亮不!”
陈云闻言看过去,只见自家老爹褪去铠甲、浅蓝色官服,换上了一袭修身圆领的绿色绫罗长袍,腰上的杂玉带也换上缀着银片的黑色革带,头上的两脚幞头自然垂下,脚上的乌皮靴踩在地板上蹬蹬作响。
“不错!”
“有几分官老爷的样子了!”
陈守忠听到儿子夸奖自己非常开心。
“哈哈哈!”
“咱这次可沾你小子的光,而是凭自己的本事升的官!”
陈云刚刚听到罗承志他们讲述抓舌头的过程,就暗暗替陈守忠捏了一把汗。
“阿耶,把官服脱了!”
“干啥?”
“你小子眼馋了,也想穿上试试?”
“不是!”
“我只是想看看你受没受伤!”
“哦……”
陈守忠实在是拗不过儿子,只得脱下崭新的官服。只是刚脱了一半,老陈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好象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老陈见状赶忙朝着徐慧娘吼了一嗓子。
“小娘子请回避!”
徐慧娘闻言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然后羞涩的捂着脸跑出去。
直至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他这才脱掉官服、里衣,露出满身虬结的肌肉。
陈云仔细的查看一遍,确认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玄甲果然厉害!”
“咱们大唐的玄甲,可以称得上现在地球上防护最严密的铠甲了,对突厥的落后弓箭有着超乎寻常的防御力!”
“不过你也不能仗着铠甲精良就随便拼命,要知道突厥人的射术可是很厉害的,要是照着你的眼睛射,你也落不得好!”
陈守忠一听这话就急了,对着儿子的屁股就是一脚。
“放屁!”
“不许咒老子早死,老子还想看着你娶媳妇,等着抱孙子哩!”
“哦对了,刚刚出去的小娘咋样,咱看她对你好象有点意思?”
陈云听到这话只感觉脑瓜子都要炸了,他今年才九岁呀,老陈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再者说,徐慧娘今年都十四了,比自己整整大了五岁!
“阿耶,不许胡说八道!”
“你儿子不要脸,人家徐慧娘还得要脸呢。这要是传扬出去,你还让人家闺女咋嫁人?”
“是是是……”
“儿子,你说咱都当这么大的官了,是不是得回家显摆显摆?”
“确实该显摆!”
“只是你得跟秦王殿下请假才行,若是不请假就擅自回家,这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儿子,你去跟秦王请个假呗,就说咱们家有事,让咱们爷俩回去一趟?”
“啊?”
陈云闻言看着正一脸尴尬的挠头的父亲,顿时觉得自己好象被骗了。这中登跑自己这儿显摆是假,让自己替他去请假才是真!
“我不去!”
“你刚刚跟秦王殿下一唱一和的,还让秦王打我、骂我,我才不去给你请假呢!”
陈守忠听到这话顿时急了。
“儿呀!”
“这可是秦王啊,人家秦王愿意关心你学业,这是咱们老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个臭小子非但不感恩,竟然还敢嫌弃?”
“真是讨打!”
陈守忠抬手就要打,只是还没等他的手落下,就被陈云的话给吓住了。
“你敢打我,我就不去替你请假了!”
“呃呃?”
陈守忠听到这话赶忙换上一副笑脸。
“儿呀!”
“只要你给阿耶请下来假,阿耶给你买烧鸡吃!”
陈云闻言也不惯着这老头,当即伸出两根手指。
“两只!”
“行!”
陈守忠得到儿子的保证,生怕这货反悔,赶忙跑到街上给儿子买了两只烧鸡。
“儿子,赶紧趁热吃!”
“好嘞!”
陈云当即捧起一只烧鸡就啃,只是啃了没几口老陈就开口了。
“儿子你听说了没,蒲州发生疫病了?”
“疫病?”
“对!”
“据说军中都死了人,城里百姓也有染病的!”
“阿耶刚刚出去给你买烧鸡,正好撞到长孙刺史领着一群仆役,抬着十几个人去了城外!”
“说是要单独看护……”
“咱估摸着就是抬到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埋了?”
陈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大唐这么粗野狂放吗,得了疫病就直接埋?
“是啊!”
“咱们虞乡前些年也发生疫病,县太爷直接带人冲到村里抓人,只要发现有染病的就拖到荒山野岭给埋了!”
“咱们县太爷还因为此事受到朝廷嘉奖,没两年就升官了哩!”
“啊?”
“这特么都能升官?”
“谁说不是哩……”
“儿啊,你赶紧给秦王请假,咱们爷俩趁探亲的机会回家躲躲,免得染了疫病被人活埋!”
陈云听着老陈的话,只感觉鸡腿都不香了。他充分怀疑,当年县令活埋人的时候,老陈正好在旁边。或者,他就是其中的参与者,没准还参与过挖坑和埋人!
只是他是真不想回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云的老娘。
“阿耶,万一咱们将蒲州的疫病带回去,岂不是害了阿翁和阿娘?”
“这……”
老陈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了,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比如说爱显摆,又没啥大志向。但他也有很多好处,比如说孝顺和顾家。
现在听说自己回家可能会将疫病带回去,他就立马陷入尤豫了。
“儿啊,要不咱们等疫病没了再回去?”
“行啊!”
“只是阿耶怕你染上疫病……”
陈守忠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其实陈云不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早些年跟妻子还生过一个长子,只是长子在大业年间染上疫病死掉了,而且是他亲手埋的。
他直至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场景,当时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自己徒手挖了一个两尺深的坑,将只有一尺长的儿子埋进去……
“儿呀,要不你回家吧!”
“你不象阿耶有官身,你想回就回,不用跟任何人请假!”
“阿耶这就给你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