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柳如是的前任丈夫。
当初柳如是劝他一起投湖殉国,结果怕死,来了句“天冷水凉”。
后来发誓赌咒不侍奉清廷,结果大清要求剃发易服,这厮嘴上说身体发肤,但没两天就给自己剃了个金钱鼠尾,说是“天热头痒”。
“有意思,别让礼部去了,朕亲自去‘会同馆’见他。”朱由检大笑道。
会同馆,专招待外使的地方。
“这,有点太抬举了吧。”王承恩犹豫了一下。
“你不懂。”朱由检笑着摆手。
之后,便去了翊坤宫,自配殿寻来了柳如是。
“不知陛下召见,有什么吩咐?”柳如是盈盈下拜,恭敬地询问着。
“没什么,收拾一下,朕带你去见位故人。”朱由检随口解释。
柳如是不明所以,但还是简单收拾一番,便随同朱由检一起,乘龙辇出了皇宫。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骂朕太监,还没被杀头的人。”朱由检忽然想起之前把她接进宫时,被她说成是太监的事。
柳如是脸上燥红,“陛下心胸宽阔,能容山川江海,必然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不必拿话抬朕,其实正相反,朕为人睚眦必报,最爱斤斤计较,你上次说的那些话,朕很不开心。”朱由检换了位置,与她并排而坐,“你说,当如何补偿?”
“陛陛下,这是外面。”柳如是脸红耳热,往旁边稍挪了几寸。
“哦?你是说,里面就可以了?”朱由检凑近到她耳畔。
轻嗅体香,有种干净的甜。
叫人欲罢不能。
柳如是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也知道自己这具身子,对男人有多致命的诱惑。
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陛下所说的故人,究竟指的是谁?”
“现在不能说。”朱由检表情神秘。
柳如是粉红的小嘴儿微微翘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
朱由检的仪仗便来到了会同馆门前。
“臣等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等参见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
下了龙辇。
门口官员立马出列跪迎。
柳如是眼下虽无封号,但与朱由检携手走出,即便不是皇妃,那也照样得按尊礼拜见。
虽说柳如是不在意这些,但人嘛,总是很难免俗。
享受如此尊崇,有些小得意也是难免。
“召特使来见。”朱由检表情自然地抬了抬手。
到了大厅。
朱由检端坐上位。
身边则陪着安静乖巧的柳如是。
既然注定需嫁皇家,那做妻子的,当然也得表现出端庄温婉的态度,以免丢了丈夫的脸面。
但即便她再努力保持仪态。
可当特使团进入大厅之后,原本平静的俏脸儿上,也不由立刻露出一丝苍白。
“清廷使臣钱谦益,携使团拜见陛下,万岁万万岁。”钱谦益垂首跪拜。
“嗯,抬起头来。”朱由检语气平淡。
钱谦益缓缓抬头。
而当他看到柳如是的那一刻,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极度的不自然。
“听闻钱特使此次前来,是带着你们清廷摄政王的旨意,要与朕谈判?”朱由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随口问道。
“哦。”钱谦益迅速回神,“王爷叫微臣前来的目的,主要是想借道北上,还请陛下念在我大清军民思乡心切的份上,能让出一条路,叫我等返回清廷。”
也难怪,中原之地,正好卡在关东和江南之间。
多尔衮若想返回关东。
势必要经过中原,不然的话,就得绕很大一个圈子,走蜀地,过湘西,闯陕甘,再入后金,然后才能回到关东。
这就意味着,要先打败张献忠的三十万大军,再打赢吴三桂的数万精锐。
还得跟闯军掰掰腕子,这要还没死绝的话,后面还有跟他们存在世仇的后金。
等回到关东
也不对,这特娘的根本回不到关东了!
“凭什么?”朱由检语气依旧淡然。
“王爷说了,若陛下能答应,我们愿交出白银千万两,布一万匹,粮草五百船次,当做过路费。”钱谦益很快报了一串数字。
“看样子,清军在江南可是抢了不少东西啊。”朱由检冷笑一声。
“正是。”钱谦益再次拜下,“也请陛下看在江南子民的份上,同意清军借道,如此一来,获救的江南子民,也必将感恩陛下。”
“江南子民?”朱由检笑了,“你所谓的江南子民,指的大概是江南的士绅官商吧。”
“你们这些所谓的清流啊,遇到难处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是大明子民。”
“而遇到好处,要占便宜的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勋贵,功臣之后,甚至强迫朝廷不得不供着你们。”
“多的不说,就谈税收一项。”
“想当年,朕刚提出要收商税,你们一个个就立马跳出来,说他们是平民,天子不可与民争利,一副恨不得窜起咬朕的架势。”
“等朕转头说,那就从平民身上征税的时候,他们又成了你们口中,祖上有功的勋贵后代,说收税会让天下功臣及士子寒心。”
“逼着朕直接向农民加派‘三饷’,种一亩地,得银两钱,却要交五钱的税!”
“最后逼得农民宁愿要饭都不敢种地!”
“钱谦益啊钱谦益,你作为清流领袖,你难道都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说到这里,朱由检缓缓起身,“你们总是认为,只要牢牢攥着钱和田地,哪怕换个朝廷,照样能做富家翁。”
“而如今,你们成了亡国奴,那么你们的钱和田地,真的守住了吗?”
钱谦益把头深埋,丝毫不敢抬头看朱由检,但还是坚持说道:“可那些真正的江南底层子民,此刻也在遭受劫掠,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还请陛下看在他们无辜的份上,能”
“住口!”朱由检忽然怒斥一声,“遭受劫掠?朕来问你!劫的什么!掠的,又是什么!”
“真正的无辜子民,早已被你们祸害得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你告诉朕!他们还有什么可被劫掠的!”
“把他们整个人劫去充当清军,反杀你们这帮勋贵吗?那朕告诉你们,你们活该!你们该死!”
“朕就很纳闷了,他们怎么没把你也砍成臊子呢!”
此言一出。
钱谦益连连磕头。
碰巧这时官帽掉落。
原本满头的白发已成秃瓢,只在脑袋后面,留了铜钱大一小块头发,然后扎了个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儿。
这就是大清朝所谓的金钱鼠尾。
“呵!对,朕想起来了,他们没砍你,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钱特使在清廷官做得太大吧!”朱由检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