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里的无辜百姓被屠戮。
爷爷和父母被逼至死战。
大哥的头颅更是当着他的面被砍下,看到宋延妩的刹那,这些血海深仇一幕幕在杨安眼前闪过。
双目赤红狰狞欲裂,血丝密布。
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斩下宋延妩的脑袋!将长亭中所有姓宋的人全部斩杀!
给大哥、给水寨的百姓陪葬!
当杨安拿出白莲净世大阵,准备削去众人修为时,腿上麻穴突然被人一脚踢中,他半边身子发麻,双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
是谁!
是谁在妨碍我!
杨安怒极回头,却见出手的人正是瑶枫,也就是换了马甲的安乐公主。迎着杨安的目光,她不咸不淡地道:“自己想死就去找没人的地方上吊,别拖累我们。”
此言如一盆冷水,浇在杨安心头的杀意与怒火之上。
瞬间冷静下来的他环顾四周。
只见长亭里除了装备精良的黑甲卫士,守护在宋延妩身边的老妪更是气息深不可测。
宋延妩作为宋氏嫡女。
来万药园历练,怎么可能没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即便他成功催动白莲净世大阵,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对方,反而可能连累姜二小姐、林奴、吴桐两位兄弟一同遭殃。
“小不忍则乱大谋。”
杨安深吸一口气,眼底深处藏着凛冽杀意望了宋延妩一眼,心中暗道:“万药园限制修为,只有七品以下才能进入,等进了万药园再找机会除了她。”
脑子还没有坏。
见杨安冷静下来了,安乐公主捋着裙子正要坐下时,见花月怜又黏在杨安身边,秦裹儿心里噌噌起火。
这小贱人!
刚才粘一路了现在还粘着!
简直是登鼻子上脸!
秦裹儿一把将准备贴着杨安坐的花月怜扒拉到一边,抢过位置自己在杨安身旁坐下。
花月怜心里老大不乐意。
刚想抗议几句,对上安乐公主凶巴巴的眼神,作为大夏头号社恐小怂包,第一棉花糖,软到谁都能踩一脚的花月怜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没了勇气。
绕了个圈委屈揣着小手在杨安另一侧坐下。
差点就要掉小眼泪了。
“你欺负花月怜做什么。”杨安眉头微皱帮花月怜说句话,然后就看到瑶枫那双眸子越发冰冷。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发怵。
默了默,他转移话题道:“多谢瑶枫姑娘,不知姑娘为何要出手提现我?”
“不是都说了吗?怕你连累我。”
安乐公主压着想要弄死他的冲动随意说道,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周边人多在此动手揍杨安有失公主气度。
另外秦裹儿此番想看看自己不在身边时。
杨安这狗东西到底是什么德行,若这东西真如春儿、夏儿所言那般不堪……
安乐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红芒。
坐在她身侧的杨安心里一突,莫名感觉有人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绑满了刀片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紧。
绞断他的脖子。
难不成是宋家的人发现我刚才的杀气了,杨安偷偷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他这边,才放下心来,他忍不住又问:“瑶枫姑娘,你不是万里邈带来的人吗?为何要帮我?”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狗东西不是个蠢的。
怕被杨安看出自己的破绽,安乐公主抱着胳膊,冷冷吐出两字:“闭嘴。”
这女人真没礼貌,简直欠教育!
吃了闭门羹的杨安满头黑线,不想跟她说话了。
与此同时。
姜纯熙也已落座,坐在杨安前方。
万里邈见两边并未起冲突,暗道一声可惜,随即又换上笑容,依旧恭敬地拉着崔文彦等人,再次向宋延妩拜谢告退。
宋延妩全程未曾看他们一眼。
连她身边的老妪也不曾正眼瞧他们。
跟着万里邈行礼的崔文彦心里快要憋屈死了,明明大家都是一起来的,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凭什么杨安他们不用行礼,自己这边却要上赶着行礼!
还有国子监学生乃是天子门生。
忠于大夏,忠于皇室,凭什么要对这些世家子弟如此卑躬屈膝?!
崔文彦想不明白这些。
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云州席位。
宋延妩坐回主位,托着香腮,笑盈盈地望向姜纯熙,“这位姜家姐姐好生面生,不知是哪一系子弟?跟纯熙姐姐关系可好。”
姜纯熙反问道:“宋小姐有何事?”
宋延妩道:“没什么事,就是小妹与纯熙姐姐许久未见有些想念,而且……”说到这儿,她打了个响指。
第二席的长安国子监中。
应声走出两位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一左一右,如影随形般走到宋延妩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宋小姐。”
宋延妩看向姜纯熙话里带刺。
“说来小妹一直想当面向纯熙姐姐道个谢。纯熙姐姐当真是君子之风,在国子监耕耘多年,培养了不少人才。尤其这对唐氏兄弟,便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小妹用着可是相当顺手呢。”
望见那对唐姓兄弟。
如投入往寒潭中的一粒石子。
姜纯熙清冷眸底有怒意荡开,坐在她身后的杨安心中不由好奇:“两人究竟是谁?莫非与首座有什么渊源?”
“这对兄弟一个唐鹤,一个叫唐鲤,是长安国子监近年来,最有天赋的几人之一。”安乐公主见姜纯熙生气,她就很高兴了,轻快笑道:“当年他们被国子监拒之门外,还是姜纯熙捞他们入门,啧啧啧,大名鼎鼎的女君子也有看走眼,被鸟啄了眼的时候。”
看着瑶枫这幸灾乐祸的样子。
杨安越发感觉有点熟悉,注意到他的目光,秦裹儿赶紧收敛笑容瞪他道:“看什么!再看戳瞎你的眼!”
杨安:……
安乐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说姜纯熙的事,“国子监被世家打压多年,姜纯熙有志力挽狂澜。为振兴国子监,她不惜耽误自身修行,花费数年心血将这对唐姓兄弟培养成才。对他们寄予厚望,指望他们能成为国子监未来的栋梁。”
“谁曾想,这两人竟是白眼狼。”
秦裹儿厌恶的看向那对兄弟,“从姜纯熙那里学成本事后,转头就拜入了皇甫家门下,卖主求荣帮着皇甫家架空了姜纯熙。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为他人做了嫁衣。”
没想到首座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杨安闻言沉默不语。
长亭主坐上,宋延妩见姜纯熙不答话,转向那对唐姓兄弟道:“你二人曾受纯熙姐姐知遇之恩,纯熙族人在这你们不去打个招呼吗?”
兄长唐鹤性格木讷沉闷,并未言语。
弟弟唐鲤则眼珠一转,有意在宋家面前站着的他遂对姜纯熙拱手道:“如果不是姜首座,我二人两人也没有机会为宋家、为皇甫家效力,还望小姐代我们向首座问好。”
姜纯熙心知这是对方故意激怒自己。
黑色袖摆下,她攥紧素手没有应声。
宋延妩见姜家小姐不怒不躁的样子,一点恶心不到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看人到齐了,宋延妩轻拍扶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启万药园吧。”
身旁的老妪身后帘幕应声拉开。
直径约两丈的巨大青石圆盘赫然出现。
圆盘上刻有十九个卡槽,中心一个凹槽最为醒目,其余十八个则均匀分布在边缘,想要开启万药园,需十九座国子监领队执掌钥匙,全部插入圆盘上的卡槽中。
宋延妩取出一枚古朴金钥,嵌入中心凹槽,“咔哒”一声,青石圆盘骤然亮起淡金光晕,光芒顺着纹路蔓延。
其余国子监领队纷纷将各自钥匙插入对应卡槽。
十九把钥匙尽数归位。
圆盘缓缓转动起来,发出低沉嗡鸣。
随着圆盘转动,两座青山之间设置的古老阵法被激活,光芒流转,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缓缓打开。
宋延妩起身,对众人道:“阵法已开,此缝隙每隔两个时辰可容十二人通过。时间宝贵,小妹便先行一步了。”说罢,她带领一众宋家弟子进入。
“且慢。”
姜纯熙忽然开口。
宋延妩停步转身笑道:“姜家姐姐有何指教?”
姜纯熙道:“万药园开辟之初,先帝曾立下规矩:各个州郡的国子监,需依实力强弱排序进入。尚未较量分高下,宋小姐何以率先入园?”
宋延妩愣了一下,而后捂着小嘴娇声笑道:“还以为姜家姐姐要说什么,原来是这陈年旧规。”她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这规矩年龄比小妹都大,都多少年没人提了,谁会遵守?”
万药园之争以采药的数量重量为胜。
先进去药园的人优势远大于其他人。
之前被羞辱算不得什么,但进入万药园的先机不能让,姜纯熙一改刚才退让的模样,强硬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管多少年,规矩就是规矩。”
“既然姜姐姐执意如此,那就问其他人愿不愿意吧。”宋延妩收起笑容看向其他国子监来人,“你们要遵守这规矩吗?”
一众国子监学生、领队纷纷低头。
无人应声。
宋延妩看向万里邈:“万领队,你们云州也要遵守这旧规吗?”
万里邈赶忙赔笑。
“宋小姐说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请先行便是。”他又转向姜纯熙:“姜二小姐,宋小姐所言极是,此规早已不适用了,何必拘泥?”
看着他们在宋延妩面前如此唯唯诺诺。
堂堂国子监沦落至斯。
姜纯熙道:“你们连争都不愿意争一下吗?”
如宋延妩问话时一样。
众国子监学生无人答话。
明明是国子监首座,在一众国子监先生学生中,却成了最孤独的人。
姜纯熙道:“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我来。”
看着姜纯熙孤独却依旧孤高的背影。
在她走出去时。
杨安从后面拉住了姜纯熙,安乐公主凤眸幽幽,保持微笑。
身受首座大恩,他岂能看姜二小姐让人奚落。况且让这些宋家的猪狗先先进去,把瞳源果,九瓣白莲摘走了怎么办!?
还怎么救公主殿下!!!
“二小姐,让我……”
杨安话才刚说了一半,众人身后猛地传来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
“别拦着我!我受不了了!”
杨安回头看到崔文彦挣开赵贵真都要手,怒气冲冲地向着其他州的国子监众人喊道:“尔等皆为国子监学生,入门第一课便是忠君爱国!难道这四字箴言,在尔等心中竟毫无分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等身为天子门生忠于大夏皇室,岂能对世家子弟如此卑躬屈膝,置先帝定下的规矩于不顾?!”
杨安:???
姜纯熙:???
安乐公主:???
这是你该说的台词吗!
看着抢先自己一步站出来的崔文彦,杨安懵了,这小子唱的是哪一出?他不是万里邈那边的人吗?怎么突然跳反了?是演戏呢还是脑子坏了?
不仅杨安不解。
万里邈也难以理解,崔文彦是他带来的人,若得罪了宋家,连累他怎么办!他头皮发麻,急忙呵斥:“崔文彦!休得胡闹!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滚回来!”
崔文彦冷哼一声,朝着长安方向抱拳躬身,声音更高:“我等国子监学生,只忠于大夏!只忠于陛下!只忠于秦氏宗族!”
“你们愿当懦夫!我不愿!”
他一甩袍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迈步而出,走到宋延妩面前,意气风发的报出自己的大名,“云州国子监学生、刺史二公子、麒麟宴第二名、科举第二名、国子监入门大比第二名,云州第二才子崔文彦请战!”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
众人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不过那么多第二怎么回事?
宋延妩也是没想到真有人敢站出来,没把崔文彦当回事,觉得有些好笑她随意吩咐身后宋家弟子,准备把崔文彦打发了。
“小姐,交给我。”唐鲤突然抱拳出列。
“那就你吧。”宋延妩无所谓地摆摆手。
唐鲤领命,活动着脖颈走到崔文彦面前,讥诮地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别说我欺负你,让你先出手。”
“少瞧不起人!”
崔文彦霎时开启神相,化作一尊周身云雾缭绕的银蜂,双翼振动带着厉啸腾空。这次他不似与杨安对战时的花哨,顷刻间凝聚出锐利蜂刺短刃。
卷起茫茫雾气,向着唐鲤急射而去!
然而唐鲤甚至未曾动用神像,面对崔文彦全力一击,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咆哮!
“吼!”
刹那!
屋内众人痛苦的捂住耳朵,那音波如实质炮弹般炸响,空气荡起涟漪,崔文彦凝聚的风刺瞬间粉碎,整个人被音浪掀飞,双耳震出鲜血,五脏六腑快要碎开!
这样下去会死!
只一击就明白了实力差距,崔文彦拼命振动双翼想要从音波中抽身,然脚踝一紧,他一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唐鲤抓住。
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时间,唐鲤抄着他的腿狠狠掼向地面!
“砰!”
凉亭地板碎裂,木屑纷飞。
崔文彦被摔得背脊衣衫破裂,渗出血迹,神相虚影都几乎溃散。
整个人又疼又懵已经后悔站出来了。
唐鲤拎着他的腿,将其倒提起来嘲笑道:“九品的废物,什么时候也敢学人强出头?”
对上唐鲤那凶狠的双眼。
崔文彦的满腔热血被现实彻底浇灭,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敢直视唐鲤,怯懦的低下头。
狼狈模样引得周遭一片嗤笑。
“就这点本事也出来丢人现眼?还学人喊忠君报国?笑死人了!”
“就是,什么东西。”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自己三分人样没学全,还教训起我们了。”
唐鲤觉得这小子颇为有趣,将他到了一个圈头朝上拎起来道:“现在知道怕了?是不是知道错了。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众人的嘲笑声中。
崔文彦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只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连忙点头。
“不错,是个识时务的。”
唐鲤笑道:“一看你这种愣头青就是姜纯熙教出来的,被她那套为国为民的屁话给害了。来跟着我说,姜纯熙误人子弟,愚忠祸国,喊吧,大喊三声我就放过你。”
崔文礼带着哭腔道:“可是我……我不是姜首座的弟子啊…也能喊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小子太逗了,不会是谁请来活跃气氛的吧!”
“本来以为是被姜纯熙洗脑的,没想到真是个愣头青。”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傻子,怎么活到现在的。”
唐鲤也笑了,“没事不管你是不是姜纯熙的学生喊就行了,喊完我就放你。”
崔文彦张了张嘴。
还是喊不出来的他哭着摇头,“换个行不行?”
“不行!你可要想好啊,要是不喊,我可要捏断你几根骨头。”唐鲤快要没有耐心了,眼神一冷抓住崔文彦的肩膀捏的他骨头咯吱作响。
痛苦下。
崔文彦脸色瞬间惨白,急望向万里邈赵贵真求救,然两人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没有人救我。
不喊会死,不喊会死的!
崔文彦绝望了,为了自救只能跟着塘鲤喊,“首座误人…误人…首座没有误人子弟!忠君爱国是对的!!是对的!!!”
“爹!娘!大哥快来救我啊!!!”
崔文彦崩溃大哭。
“你小子找死是吧!”唐鲤勃然大怒,“既然给你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了!”他抡起拳头,裹挟着劲风,向着崔文彦脑门打去!
风雷齐响。
璀璨的刀芒缠绕着刺目雷光,如怒龙出海,划破长空。
直劈唐鲤面门!
唐鲤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猛兽盯上,仓促间他架起双臂抵挡,但那雷光刀芒来势太快太猛,如落雷似的一闪而逝,轰然斩在他身上!
“嘭!”
唐鲤整个人被刀光斩得倒飞出去,恐怖的冲击下,他接连撞断石柱,掀翻数个席位,方才那些看热闹的国子监众人被砸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没想到云州还有这种高手!
老妪闪身护至宋延妩身畔。
宋延妩饶有兴致地向出手之人看去,只见出手的是面容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身上缠绕的电光滋滋作响。
杨安按着刀站在瘫软的崔文彦身前。
目光扫过宋家众人。
以及那群国子监学生,他奇怪道:“你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
……
……
今天又是五千字捏。
我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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