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
赵远山久久没有听见回应,不安地唤了一声。
许清安擦去面颊上的泪痕,关上窗户。
“赵医生,谢谢你。”
听到这个明显疏离的称呼,赵远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能理解许清安,被骗六年,换谁都无法接受。
魏斯律骗谁都不该骗她,他们两个,一样混蛋。
他继续劝道:“清安,别做傻事,人生还长着。”
“当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许清安直接挂断电话,瘫坐在地上。
大概是真相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她的情绪象是被冻结了,感受不到任何悲伤和愤怒。
内心空荡荡的,连躯体都麻木了,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过去六年,还是另一种圆满的人生。
魏斯律,真狠啊。
她靠着落地窗静静坐着,直到月亮西沉,晨曦微萌,才缓缓起身。
夜晚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许清安洗了把冷水脸,将昨晚和赵远山的电话录音导入云备份。
然后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开始收拾东西。
好在住进来才小半年,东西不多。
想要带走的大件只有床垫和桌子,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个让她睡得舒服,一个让她吃饭很香。
魏斯律打来电话时,她刚坐上搬家公司的车。
今天她想专心搬新家,然后好好睡一觉,没心思理会其他事,便点了拒绝。
魏斯律不死心,继续拨打。
他一大早赶到公司准备开会,不出意外,他将被选为魏氏集团新任董事长。
会议还没开始,他接到了赵远山的电话。
得知那个他想隐瞒一辈子的秘密已被许清安知晓时,他彻底慌了。
他不明白,明明藏得那么好,连魏珉泽都被骗了,清安怎么会发现。
季凌推门进来,“魏总,董事会马上就开始了。”
魏斯律看着再次被拒绝的提示,一拳锤在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恢复平静,收起手机,理了理衣装,昂首朝会议室走去。
经过不断的收购股份,他已经超越魏珉泽,成为魏氏集团第一大股东。
韬光养晦六年,就为了这一刻。
在举手表决前,他成为新任董事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魏斯律瞥了眼自己的大哥,——面如死灰却强打精神的魏珉泽。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放弃竞选资格,并推举魏珉泽继续担任魏氏集团董事长一职。”
这话如惊雷落下,炸得会议室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骤然凝重。
过去一年,魏斯律不遗馀力地打击魏珉泽,收购股权,争抢项目,吸收投资,几乎将魏氏大权握入手中。
经过“灵眸”事件,魏珉泽再无还击之力。
这次会议只是走走过场,魏斯律此举,让众人十分不解。
其中最震惊的便是魏珉泽,稳操胜券的魏斯律怎么可能放弃战果?
他甚至怀疑其中有诈,一时却想不出魏斯律在算计什么。
魏斯律从座位上站起来,颔首笑道:“我还有事要忙,恕我先行离开会议室。”
他无视董事会成员错愕的眼神,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他交代了季凌几句,自己开车前往思序的实验室大楼。
许清安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必须当面和她解释清楚。
到了思序,是孟溯光接待的他。
“魏总亲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因许清安受到的种种委屈,孟溯光不喜欢魏斯律。
此刻,他的不喜欢挂在了脸上。
他不插手家族生意,不需要和这些生意场上的人逢场作戏。
魏斯律开门见山:“许清安呢?我要见她。”
孟溯光冷着调子回道:“她今天请假了。”
“请假?”
魏斯律想到赵远山说许清安昨晚有轻生的念头,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什么时候的事?”
他神情焦灼,语气急促,孟溯光变了脸色。
“今早请的假,怎么了?”
“私事,不便透露。”
魏斯律离开实验室大楼,径直前往映澜小区。
途中他给许清安打电话,显示手机已关机。
他担心许清安出事,将油门踩到底。
黑色迈巴赫高速穿过车流,与一辆搬家公司的依维柯擦肩而过。
魏斯律冲到映澜小区,按响门铃,没有任何回应。
他已让人破解了电子锁密码,便直接输入密码进入。
“许清安!”
开门瞬间,他愣在当场。
屋里空阔冷清,客厅只剩沙发,卧室空空如也,仿佛没人住过。
他跌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上的监控录像,看到了许清安搬家离去的场景。
决绝的态度令他心烦意外,此外又松了口气。
许清安选择搬家,意味着她没有轻生的念头。
昨晚打给赵远山的那通电话,多半是为了套话。
可她的怀疑从何而来?是从哪里得到蛛丝马迹的?
他想了许久,毫无头绪。
家里那三个佣人,和许清安亲近的刘婶并不知道他是装残。
吴叔和大麦绝对不会背叛。
魏珉泽?更不可能。
许清安不会相信魏珉泽的话,若是魏珉泽说的,她会直接来问他。
他给白听冬发去消息,只说许清安心情不好,让她看顾着点。
季凌那边打来好几个电话,说几个股东在找他。
他回到办公室时,只看到了魏珉泽。
“大哥,恭喜你,还是魏氏的董事长。”
“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珉泽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心里反而很憋屈。
“六年前,你想把我撞死,不就是为了独吞魏氏。”
“我花了六年时间抢过来,只想告诉你,你费力争夺的东西,我压根不在乎。”
魏斯律靠近魏珉泽,在他面前站定,眼中是风浪过后的平和。
“在那场车祸发生前,除了清安,你在我心里便是最重要的。”
“别说半个魏氏,就算十个一百个魏氏,我也不稀罕。”
“大哥,是你毁了这一切,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他比魏珉泽略高些,微微垂下眼皮,盯着这张愈发陌生的面孔。
虽然他从六年前的那场车祸里侥幸活下来了,却和死了没太大区别。
得知最信任之人想让他去死时,他人生前二十几年构建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变得更加多疑,更加偏执,更加顽固。
魏珉泽笑了几声,眼中满是讽刺。
“你知道母亲在日记里写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