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数月的时间里,哪怕是十字军进攻最急迫的一天,拉斯洛所调动的兵力也未曾超过两万人。
这一方面是受到了战场宽度的限制,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加科学地分配进攻任务,以使十字军在得到充分休整的同时,城内的守军则会被不断消耗体力。
不过这一次的进攻,几平所有能动的十字军战士,上至皇帝,下至劳工都参与其中。
大量辅兵作为第一批被推上战场的消耗品,没有人指望他们能突破守军的防御,这些辅助军队最大的作用就是消耗守军的兵力和体力。
在这个早已约定好的时机,君士坦丁堡外围的海面上正在上演一副千帆竞发的壮观景象。
那些时刻驻守在海峡边观察情况的奥斯曼人被庞大的舰队给吓得不轻。
他们只能看到热那亚人那标志性的红色十字纹章和洁白的船帆,以一些重量和体型惊人的卡拉克帆船为内核,众多闻讯而来的小船环绕在周围组成庞大的海上战斗群。
这些船上满载着渴望大发横财的水手、志愿者甚至海盗,他们也想在君士坦丁堡的围攻战中分一杯羹。
在君士坦丁堡的东南面,马尔马拉海墙中段部分,多利亚正率领着十馀艘热那亚主力战舰带着几十艘随行的轻型战舰游弋在附近海域。
金角湾的进攻行动由奥地利人和葡萄牙人共同完成,他则被指派来与那不勒斯及其他海上势力一同攻击马尔马拉海墙。
这段漫长的城墙在多利亚看来四处都是破绽,八公里的长度奥斯曼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用于防守。
在君士坦丁堡的东北角,两道海墙的交汇之处,那里是奥斯曼人防守的重心。
在另一面,临近狄奥多西墙的部分,也有不少守军在那里防备西面陆地上的威胁。
这样一来,漫长的中段海墙难免会显得有些空虚。
在经过快速侦察和判断过后,多利亚很快选定了一处进攻地点。
“发出信号,让所有舰船向陆地全速前进!敌人在这里的防守非常薄弱,在他们回过神来以前拿下城墙!”
多利亚急促地催促道,水手们立刻张满风帆,借着阴天的海风使战舰缓缓驶向海墙的方向。
周围的战舰见状又纷纷跟上,一些速度更快,动作更灵活的船只甚至早他们一步靠近了海岸。
马尔马拉海墙贴近海岸线修建,因此那些舰船还未靠近城墙就遭到了一顿远程打击,好在这并未造成什么伤亡。
船只靠岸,小船上的水手、战士们扛着早已准备好的攻城云梯向着近在咫尺的城墙摸去。
而另一边,靠岸的卡拉克大帆船上的勇士们将沉重的厚实木板给尽力搭在了城墙边缘,在桅杆与城墙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
随后,多利亚拔出宝剑,发出一声战吼,便领着手下的将士们向着城墙上正在进行零星抵抗的守军冲去。
敌人的增援很快就会赶来,在那之前他们必须要拿下这段城墙,占住这个立足点,接下来的战斗将会轻松很多。
随着十字军士兵们涌上城墙,遭遇突袭的奥斯曼人很快便不敌,败退下海墙,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舰船开始从这附近靠岸,大量战士通过各种方式爬上城墙,并与随后赶来增援的奥斯曼守军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差不多的景象也发生在金角湾海墙,在经过长期的炮轰之后,海墙多处已经出现了难以弥补的破损。
在这样的有利情况下,停留在加拉塔的意大利军和皇帝派去的援军乘坐着十字军舰队的船只开始在此前选定的地点登陆。
与初期抵抗微弱的马尔马拉海墙不同,巴耶济得在此部署了数量较大的军队,因此十字军刚一上岸便遭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
十字军的舰船开始在海岸附近通过火炮等各式被安放在舰船上的攻城武器对城头进行火力压制,希望能减少强攻部队的伤亡。
海岸至城墙边几十米的距离看似不怎么远,实则充满了危险。
奥斯曼守军在海墙之下布置了大量的障碍物,并且还有数量不少的弓箭手和火枪手在城墙上守卫,他们居高临下地对飞速冲向城墙的十字军进行猛烈的射击。
箭矢、子弹如疾风骤雨般射向占满了十字军登陆部队的海滩,无情地收割攻城者的性命。
不过,这并未能阻断攻城部队的热情,越来越多的水手、土兵前赴后继冲向看起来防守最为薄弱的单层海墙。
在金角湾海墙与布雷契耐城墙的交界之处,北岸十字军的主力部队在此登陆。
意大利十字军的统帅威廉身先士卒跃下搭载着几十名士兵的桨帆船,他穿着一身显眼的盔甲,大声叫喊、鼓舞着士兵们向城墙攀登。
带着对异教徒的仇恨和对财富、荣誉及地位的渴望,来自天南海北的士兵们对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击。
就在数百米外的另一面,布雷契耐城墙与狄奥多西墙连接的方向,保罗·基尼齐指挥着匈牙利大军向着已经出现缺口的城墙发起了新一波冲击。
亲自率军守卫北段城墙的贾法尔帕夏刚刚指挥手下的部队击退了第一波辅兵猛烈的突击,正打算指挥手下弄些材料来修复一下被火炮击垮的城墙,城外响起的另一轮号角声突然打断了他。
只见又有一大波匈牙利人正向着屹立于山坡之上的布雷契耐城墙发起冲击。
随着这波部队接近,贾法尔看清了他们的旗帜,那是匈牙利王国精锐的布达军团,在过去数月的交手中给贾法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这支部队的数千人为内核,再搭配上大量疯狂的辅兵,又一波攻势很快到来。
在那个据说是第四次十字军和奥斯曼大军突破守军防线的着名缺口处,匈牙利将领巴托里亲自来到一线,领着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与奥斯曼人在缺口处进行反复争夺。
这里是战况最激烈的局域,在东罗马帝国的古皇宫之外,基督徒和穆斯林的主力都集中于此,为这座城市最终的命运做着最后的角逐。
巴托里一锤放倒了拿着短矛试图从背后偷袭自己的突厥人,看到他的脑袋像瓜果一样碎裂,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战斗热情的咆哮。
周围的亲兵们受到这一幕的激励,也纷纷进发出更大的激情,不断向着第三道城墙之内冲去。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一点儿布雷契耐宫的尖顶,这令他们更加兴奋。
这些来自匈牙利的职业士兵,还有跟在他们身旁的辅兵们,他们想象着那座古老的王宫中存在着大量的财宝以供他们掠夺。
这些想象中的虚妄的财宝似乎唤起了他们马扎尔血脉中那股游牧民族对城市财富的原始渴望。
就如同当初拼命试图攻破君士坦丁堡的突厥人一样,他们也被这枚“红苹果”光鲜亮丽的外表给蒙骗了。
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想象中的富得流油的城市其实并不存在。
它的内部早已经腐烂,皇帝所描述的那座无比富庶的君士坦丁堡早在两个半世纪以前就被曾经的十字军洗劫一空。
它的神话般的财富、各种稀世珍宝都在1204年的那场浩劫中遗失,一部分归属诺曼骑士们,另一部分则为威尼斯人所占有。
在经历过奥斯曼人的又一轮搜刮和洗劫后,君士坦丁堡变得更加一贫如洗,它最宝贵的财富便是城内的民众,这其中基督徒与后来迁居至此的穆斯林各占一半,还有许多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被转移到了小亚细亚以躲避这场围攻的到来。
只不过这些情况并不为正在对城墙发起一轮接一轮猛攻的十字军士兵们所知晓。
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突破奥斯曼人这该死的防线,将他们杀光,然后冲进城内去享受胜利者应有的荣光和奖赏。
随着巴托里和他的部下来到布雷契耐的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城墙之前,他们看到了一些装扮奇特的奥斯曼士兵。
他们戴着类似伊斯兰托钵僧常戴的帽子,有些士兵的帽檐前部还别着小木勺,这些人身上穿着羊毛织成的厚实衣物,配上遮挡部分身体的甲胄,看上去极具波斯特色。
那些对奥斯曼军制有些了解的老兵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些人耶尼切里禁军战团。
就在城外的匈牙利人准备搭起云梯进攻最后的阻碍时,城墙上的耶尼切里们拿起了手中的火枪和弓弩,他们精准地点杀着靠近城墙的匈牙利士兵,不断有人被击中倒地,一些人还能发出痛苦的哀嚎,但大多数人都被一击毙命。
哪怕心中很清楚他们攻破第四道城墙的机会已经不大了,巴托里还是决定硬着头皮顶上去。
毕竞他们都已经来到了大名鼎鼎的紫衣贵族宫脚下,怎么能因为有强敌阻拦就轻易放弃呢?
在布雷契耐爆发血战的同时,圣罗曼努斯城门附近的中段城墙也在上演着激烈的决战c
“以上帝之名,杀光这些异教徒,夺回属于我们的荣耀!”
在被填平的护城河边,拉斯洛穿着米兰的大师打造的精制板甲,在护卫的簇拥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向不断从他身边越过奔向城墙缺口的士兵们呼喊着,鼓舞他们奋勇作战。
像征着皇帝威严的双头鹰大旗,还有一系列各式各样的旗帜,就在离城墙不过百米的位置屹立着,令每一个看到这些旗帜,看到亲临一线的皇帝本人的十字军战士都感到热血沸腾。
外墙之上四处都已经战作一团,一些士兵从云梯攀上不过数迈克尔的城墙,随后与守军展开搏杀,另一些士兵则从被火炮轰开的缺口攀登,试图涌入外墙之内,奥斯曼人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十字军突破他们的防御。
“陛下,这里太危险了,回到大营中去吧。”
跟随在皇帝身旁的红衣主教和医院骑士团大团长都心有馀悸地劝说皇帝,刚刚有几枚从内墙射来的炮弹砸在他们附近,要是弹道再偏一点儿,没准他们这些人此时全都要躺地上了。
“让我跟我的士兵们站在一起,直到取得最终的胜利。”
按照以往的习惯,拉斯洛这时候应该从善如流,不过这回他摇头拒绝了让他撤到安全局域的请求。
他手下最精锐的两支军队奥匈军和波西米亚军都已经投入到战斗之中,就连那些被安排作为后勤人员的劳工都被分发了武器和一些简单的防具,并被带上了战场。
与其待在一座空荡荡的营地中,他更愿意亲自来到一线督战。
奥斯曼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因此从刚才开始就不禁用远程武器往他这里招呼。
不过,外墙此时已经沦为白刀战的场所,内墙上的奥斯曼射手由于距离遥远很难对他和身边的人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这让他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
眼见劝不动皇帝,随行者们只能无奈地选择继续追随在皇帝身边,而护卫们则举着坚固的盾牌尽力保护皇帝的安全。
外墙之上,惨烈的厮杀不断持续,几名大剑士在战友的掩护下艰难地冲进了圣罗曼努斯门上方的塔楼中。
他们挥动手中的长剑,格开周围不断向他们刺来的短矛和利刃,查找敌人因疲惫而露出破绽的时机,一剑便能终结一名甚至几名敌人的性命。
鲜血将他们的铠甲浸透,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剑术大师们浑然不觉,掩护着他们中扛着旗帜的队友向塔楼顶部杀去。
随着新月旗被人拔下,并被随意地抛下城楼,一面半边是奥地利红白条纹,另外半边是匈牙利阿尔帕德红绿条纹的战旗被插上了外墙的塔楼顶端。
内墙的守军立刻打开侧门,从门内出击试图夺回被十字军攻陷的塔楼,然而他们很快就遭遇了更多十字军战士的阻拦,在他们夺回塔楼之前,又有另外三座塔楼也被插上了皇帝的旗帜。
这立刻使得陷入苦战中的十字军士气大盛,并在长达数个小时的厮杀中逐渐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