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加利亚方面送来的求援信件很快被送至维也纳。
当拉斯洛收到消息时,他正在维也纳附近的山林中举行狩猎活动,顺便关注一下维也纳盆地的农业发展情况,最主要的目的则是散散心。
这下拉斯洛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又被腓特烈送来的消息毁得一干二净了。
他匆忙赶回维也纳,准备着手处理保加利亚的叛乱。
本来索菲亚到维也纳的距离就远,这传信一来一回就是个把月,要是中间再眈误一下,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保加利亚发生叛乱,奥斯曼人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霍夫堡宫会议厅内,枢密院主席埃青在听闻消息后首先表露出担忧,
不过他看起来比其他几位大臣们都要镇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保加利亚可能出现的混乱。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在被拉斯洛看重之前,埃青曾辅佐排特烈在奥地利摄政十馀年。
以他对排特烈的了解,保加利亚能够维持如此长久的稳定已经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了。
想到腓特烈那样软弱的性格,恐怕要不是皇帝委派了圣乔治骑士团到保加利亚镇场子,巴尔干早就闹翻天了。
这次打威尼斯人,保加利亚军队精锐尽出,国内果不其然立刻爆发了大规模叛乱。
这似乎也怪不到腓特烈头上,因为保加利亚地区的宗教、种族矛盾是难以调和的,尤其是在皇帝制定的高压政策下。
不过埃青对于自己的前任老板排特烈抱有较大的偏见,自然而然地将巴尔干的叛乱归咎于他。
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皇帝的错吧?埃青早就将那些会影响自己仕途的危险思想消灭殆尽了。
既然叛乱已经爆发,再考虑是非对错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场叛乱。
如果奥斯曼人果真下场援助威尼斯、进攻保加利亚,那么皇帝肯定免不了又得亲征一场。
如果奥斯曼人不下场,只是安心当那只幕后黑手,那这场叛乱说不定是个摆平保加利亚的大好机会。
“根据排特烈的汇报,奥斯曼人暂时没有异动。
他们与卡拉曼的战争仍在继续,而且奥斯曼国内也不太消停,一些人对于迁都的决定感到不满,更多的人则因为过度剥削而不断反叛。
穆罕默德二世自己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拉斯洛认真分析了眼下的情况,与埃青一样,他也意识到了这似乎是一个机会。
“奥斯曼人不出手的话,只要我们能摆平这次叛乱,保加利亚的宗教问题也许可以解决。”
皇室顾问伯恩哈德大主教对于这场叛乱爆发的原因更为关注,那些东正教信徒对罗马教会的敌意丝毫不加以掩饰,现在更是直接掀起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反叛。
“就象我们在波西米亚做的那样?”
年迈的阿道夫元帅几乎立刻被勾起了那段不愿触及的回忆。
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看开了。
自从圣杯派为了自身利益与罗马教会结盟出卖塔博尔派后,阿道夫就看清了所谓宗教信仰也不过是一种政治工具而已。
他现在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心中只有对皇帝的忠诚,对那些异端不会怀有丝毫怜悯之心。
自二十多年前的佛罗伦萨大公会议宣布东西方教会大分裂结束后,东正教会理论上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现在君士坦丁堡的所谓东正教大牧首和他领导的屈服于奥斯曼人的教会自然被罗马方面打为异端,本质上与胡斯派没什么差别。
而那些受希腊人煽动而爆发叛乱的保加利亚东正教信徒自然也被归入异端的行列。
众所周知,罗马教会对于异端的态度向来很明确一一从肉体到灵魂上净化这些异端分子。
不过这些异端可不会将自己捆起来引颈就戮,这时候就需要强大的帝国军队出手了。
“当初的波西米亚好列还有众多帝国的支持者,但是如今的保加利亚嘛:
拉斯洛的态度很明显了,他需要在保加利亚进行一次大清洗。
“陛下,保加利亚王国也是您手中的众多财富之一,为何不采用更细致的方法来进行统治呢?”
富格尔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次保加利亚叛乱,对于其他大臣而言可能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富格尔却是实打实的要遭受一定的损失。
原因无他,在保加利亚发生的战争势必会影响到黑海-多瑙河贸易,而他和皇帝现在正靠着这条贸易线转手东方商品赚大钱呢。
不仅是保加利业,还有塞尔维业,这两个巴尔干属国的地位应该还是比较重要的,但是皇帝对其的统治却相当简单粗暴。
由哈布斯堡皇室成员担任摄政,然后各项法令只经过皇帝及顾问的简单研究后便颁布,其中很多政策都是一刀切,靠着皇帝那两个叔叔的才能只怕好政策都能给他们执行坏咯,更别说政策本身也不算太好。
这样一来,出现像如今这样的叛乱几乎无可避免。
“我也想强化对巴尔干的掌控啊,可是我们现在哪有这个条件呢?
贝尔格莱德和索菲亚距离维也纳路途遥远,来回通信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只能放任他们自治了关于保加利亚的宗教政策,我承认当初确实是图省事,所以才将此事委派给教会和骑士团。
如今的情况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保加利亚的东正教信徒太多了,光靠移民和传教永远也无法扭转其信仰,也许该来一剂猛药了。”
富格尔总感觉皇帝在嘴硬,但是他也不好当面戳穿,只能无奈地提醒道:“陛下,打仗是要花钱的,您的私库里还有一些积蓄,也许够支撑军队打一仗,但是劳师远征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
而且,保加利亚叛军的势力并不小,恐怕仅靠独立军还不够,您打算动员奥地利的征召体系吗?”
奥地利自创建常备军以来基本都靠常备军队作战,对于征召兵使用不多,基本都当作运送物资补给的辅兵使用。
不过,随着维也纳方面对各州的控制力加强,想要拉出一支成规模的军队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等到奥地利的军队集结完毕,赶到保加利亚,只怕索菲亚都沦陷了。
而且,想让数万军队在损耗不大的情况下远征巴尔干,恐怕我们将不得不从匈牙利人那里获取一些资助。”
阿道夫元师当即指出了从奥地利调兵的不利之处。
拉斯洛对此表示认可:“奥地利方面的军队要调往巴尔干困难重重,这次还是动用匈牙利的军队吧。
诸位大臣纷纷对于拉斯洛的安排表示赞同,一来这样可以省钱,二来奥地利本土的兵力依旧充足,可以应对来自西面的突发情况。
“那些匈牙利人大概又要为此向陛下诉苦了。”
想到过去拉斯洛调动匈牙利军队时,匈牙利国会议员们送来的跟雪花一样多的请愿书,埃青只觉得有些想笑。
每次皇帝不在匈牙利时,那些家伙就叫得特别欢,而当皇帝一抵达布达,那些拼命吸引皇帝注意力的匈牙利贵族们又变得服服帖帖,
这样的情况已经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不过这次拉斯洛笃定情况会有所不同:“匈牙利的反对派贵族们已经被我清洗过一次了,我想他们这几年不会想着像此前那样吸引我的注意。
我在上次匈牙利国会中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了,匈牙利的军队直接听命于我,我希望将军队派往哪里与他们无关。”
“既然您已经实现了对于各属国军队和经济的控制,我们何不更进一步建设一个可以统辖各个属国的中央政府呢?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轻松地调动属国的资源,增强我们在国际竞争中的优势。”
埃青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就很大胆的计划,引得诸位大臣纷纷侧目。
拉斯洛闻言陷入沉思,为哈布斯堡君合国创建一个中央政府,听起来完全象是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埃青阁下,难道我们一直以来不就承担着这项责任么?”富格尔此时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维系奥地利与诸多属国关系的纽带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本人。
因此,皇室宫廷天然便是这诸多国家的中央政府。
奥地利现有的政府脱胎于陛下的宫廷顾问团,如今依然承担着顾问团的职能。
我们坐在这里讨论的无非几件事,比如怎么使用奥地利的收入及诸属国上缴的贡金,又比如奥地利的对外政策。
只要我们做出决定,那些属国就不得不唯我们马首是瞻,他们的军队如今也完全为我们所用,
这不就足够了吗?”
对于奥地利与属国的关系,富格尔这个掌管皇帝钱袋子的财政大臣无疑最清楚不过了。
皇帝的收入大致分为四类。
其一,奥地利王室领地的收入;
其二,国家拢断企业的利润、关税、各类间接税和等级议会承担的贡税;
其三,诸属国王室领地收入的一部分,作为贡金被上缴给奥地利,严格来讲是上缴给皇帝的宫廷。
其四,来自帝国的收入及其他外交收入,这一部分包括买卖选帝侯席位、爵位的收入和帝国自由市每年缴纳的年金。
其中第三类收入便是皇帝的宫廷掌控庞大君合国的直接证明。
虽然大部分属国王室领地收入会被交给该国的摄政用以维系统治,但上贡的那一部分已经足以表明属国的从属地位。
而且,随着皇帝对匈牙利贵族实行的多轮打击,他对匈牙利军队的控制能力也达到顶点。
如今奥地利及诸属国的军队全部直接听命于皇帝,而掌控军队就意味着掌控国家。
皇帝的宫廷和由其宫廷延伸出来的奥地利枢密院便是庞大的哈布斯堡君合国真正的心脏。
他们唯一欠缺的只有为奥地利和各个属国制定统一法律的权力,而这项权力是绝无可能受到任何人掌握的。
“不,我的意思是仿照我们此前推动创立的帝国议会,在奥地利和诸属国之间也创建一个类似的‘帝国议会”,只不过管理的是奥地利的帝国。
这样,我们便创造了一个供奥地利和诸属国的代表进行密切交流的平台。
等到下一次再面临类似保加利亚这样的危机时,我们便可以通过这个机构来做出决策。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皇帝陛下被人指责罔顾属国臣民的意愿,好让陛下统治下的众多臣民知晓奥地利及各属国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埃青的话说的倒是挺漂亮,拉斯洛却对此兴致缺缺。
“不过是换个地方争吵罢了,甚至还不如我们坐在这里讨论来的高效呢。
也许我确实该给他们一个发声的地方,但不是现在,起码要先解决保加利亚的危机。
而且,如何保证奥地利的主导地位,这可不是个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我考虑不周了,陛下。”
埃青刚刚还对不能扩大奥地利政府的话语权感到遗撼,拉斯洛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那些匈牙利人一直都对奥地利所受到的偏爱嫉妒不已,他们自身的力量虽然松散,总体上依然要强过奥地利。
也许,可以在组建大议会的过程中分化匈牙利的各个部分,埃青将这个想法默默记下,准备下次再将自己的提案完善过后呈递给皇帝。
枢密院会议得出结论后,拉斯洛的书记官立刻起草了一份诏书,派人星夜兼程送往匈牙利东南边境的蒂米什瓦拉要塞。
还有一份类似通告的诏书被送往布达,虽然拉斯洛已经多次绕过匈牙利摄政内阁调动军队,但是每次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战争结束后的抚恤和军的发放还需要他们多多费心呢。
在接到皇帝的命令后,匈牙利东南边防长官保罗·基尼齐立刻点齐本部三千边防军,加之近六千名经过操练的民兵在贝尔格莱德对岸登上多瑙河水师的舰船,以极快的速度顺流而下,直奔保加利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