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东城区,唯一没有遭到劫掠毁坏的是苏黎世的地标建筑苏黎世大教堂。
这座教堂以其独具特色的双塔而闻名,坐落在利马特河东岸,门前就是通向对岸的大桥。
在大桥的那头,是苏黎世西城区的中心苏黎世圣母大教堂。
那里归本笃会修女院所有,是苏黎世最古老的教堂,对苏黎世人而言意义非凡。
这两座宏伟的教堂隔河相对,其周边的土地成了熊熊燃烧的苏黎世城中难得的一片净土。
拉斯洛明令禁止军队毁坏大教堂,只要求苏黎世主教约翰内斯·冯·维滕堡将教堂中避难的瑞士人全部驱赶出来。
一般情况下,拉斯洛不愿意自找不快,教士们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皇帝的宽恕。
城里的战斗仍在继续,大军从东向西一路推进,终于在第三天完全攻占了这座城市。
硝烟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刺鼻的气味和破败的景象让拉斯洛从踏入城市的第一刻开始就忍不住想要离开。
大半个苏黎世已经在战火中化作废墟和焦土,能跑的市民基本上都从湖上,或者从西城门出逃,向着瑞士腹地逃亡。
留下来的市民有一部分在战乱中死去,还有大约两千人沦为了帝国军的俘虏。
这座最繁华的瑞士联邦城市,曾经也是外奥地利地区的重要中心,如今终于在二十多年间连续爆发的两场围绕其展开的惨烈战争中毁于一旦。
在苏黎世战争爆发前夕,1436年的苏黎世拥有超过一万两千常住居民,是施瓦本地区数一数二的繁荣都市。
而在二十八年后的此刻,苏黎世几乎要被人从地图上抹去。
拉斯洛亲自来到城中,也是为了与苏黎世的几位重要人物会面,讨论一下这座城市的将来。
本来这项讨论应该扩大到苏黎世市政议会,但是现在这个机构已经名存实亡了。
原本统治苏黎世的三个政治集团中,最强大的贵族势力在战争中损失最为惨重,行会也遭到了沉重打击,唯独教会依然独善其身。
不过苏黎世已经陷落,拉斯洛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他希望将苏黎世打造为外奥地利在莱茵河南岸的边境重镇,限制瑞士人的势力。
在苏黎世大教堂内,拉斯洛与几位心惊胆战的城市代表们围坐在桌边。
负责主持会议的是坐在拉斯洛正对面的苏黎世主教约翰内斯,
在拉斯洛的左手边,坐着苏黎世纺织行会的代表和贵族代表,右手边坐着圣母大教堂修女院的院长。
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利益冲突,但是在面对皇帝时,这些矛盾都显得微不足道。
在11世纪,圣母大教堂的修女们就被皇帝授予了铸币权,司法权和开办集市的权利。
到13世纪末期,修女院的权势达到顶峰,其院长曾兼任苏黎世市长数十年。
在那时,修女院的院长甚至获得了“女侯爵”的封号,并且有权以宗教诸候的身份在帝国会议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好景不长,苏黎世的快速发展使得城市中诞生了六七家富商寡头。
他们把控着苏黎世的经济、政治命脉,取代修女院执掌城市的最高权力。
不过这些人的风光也只持续了几十年,在1336年苏黎世爆发了行会革命。
那些对寡头们心怀不满的苏黎世贵族和行会联合发起暴动推翻并驱逐了富商寡头们,推举贵族布伦为终身市长。
不过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被驱逐的富商们转而寻求哈布斯堡家族的帮助。
在1337年的一场战役中,分家的哈布斯堡-劳芬堡伯爵不幸阵亡,彻底引爆了哈布斯堡家族与苏黎世的矛盾。
苏黎世转而寻求三森林州同盟的帮助,这是苏黎世第一次与瑞土人结成同盟。
而哈布斯堡家族在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内,在帝国东部边境连续吞并克恩滕和卡尼奥拉,将奥地利本土扩大了将近一倍。
在经过十几年的战争后,致力于经营奥地利本土的哈布斯堡家主【跛子】阿尔布雷希特二世对这场无利可图的战争失去了兴趣。
最终,在皇帝查理四世的调停下,双方于1355年签署《雷根斯堡和约》。
在这份条约中,哈布斯堡家族正式承认了三森林州的独立,并承诺保障布伦对苏黎世的统治权布伦也很快投桃报李,抛弃了在战争中鼎力支持他的三森林州,转而向哈布斯堡家族宣誓效忠,并为其提供军事服务。
在布伦死后,哈布斯堡家族在莱茵河沿岸势力大幅扩张,绝大多数莱茵河谷伯爵领被哈布斯堡家族吞并。
这让瑞士诸邦感觉受到威胁,苏黎世很快被联邦劝诱,又脱离哈布斯堡的势力范围,转而与瑞士联邦结盟。
双方最终在1386年和1388年的森帕赫和奈弗斯爆发大战,哈布斯堡家族接连败北。
随着大公利奥波德三世的阵亡,家族逐渐放弃了对瑞士联邦的野心。
然而正如有句老话所说,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在认定哈布斯堡家族的战略重心彻底转向东方的奥地利本土以后,位于莱茵河谷的施瓦本领地成了瑞士联邦眼中的肥肉。
其中,苏黎世的扩张欲望是联邦中最强烈的。
在进入15世纪以后,苏黎世人主动出击,占据了基堡、阿尔高、温特图尔、图尔高、圣加仑等一大片原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
苏黎世的扩张直接导致奥地利本土与外奥地利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几乎半数外奥地利领土落入苏黎世人手中。
不过,苏黎世的大举扩张首先引起了联邦成员的不满,很快就被瑞士各州排挤,苏黎世战争随之爆发。
在战败以后,苏黎世的领土遭到分割,阿尔高、基堡、圣加仑和图尔高的大片土地被吐了出来,划定为联邦共管区。
这导致苏黎世的势力被大幅削弱,一直持续到此时,苏黎世终于来到了毁灭的边缘。
而这座瑞士联邦北部重镇最后的命运,就将由在座的皇帝和几位代表决定。
“约翰内斯主教,我听说苏黎世的市长已经抛弃城市逃走了,是这样吗?”
拉斯洛其实还是挺想直接与苏黎世市长进行谈判的,那样能够省事不少。
不过在解决掉苏黎世一多半的市民后,剩下来的这些老弱病残也没法造成什么麻烦,
明显过度肥胖的苏黎世主教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紧张,此时已经满头大汗。
他用手帕擦去脸上的细汗,躬敬地回答道:“是的,皇帝陛下。
不过从他抛弃市民逃跑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苏黎世的市长了。
说话间,约翰内斯主教的脑海中总是回忆起那天他在苏黎世大教堂的高塔上目睹的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帝国的军队就象风暴一样飞速席卷了整座城市,只留下哀豪与断壁残垣。
“好吧,看来那个懦弱的家伙不值得我关注。
我想你们现在应该能够代表苏黎世市民们的意志,所以我将你们请来,是为了商议这座城市的未来。”
拉斯洛的话让行会代表和贵族代表面面相。
他们本以为皇帝是铁了心要彻底摧毁苏黎世城,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转圆的馀地。
另一边的两位教会代表就淡定许多。
皇帝已经提前与他们通过气,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苏黎世城的重建。
执掌两个大教堂的两位教会代表纷纷同意了皇帝的要求。
兴许皇帝是为了泄愤,或是为了所谓“洗刷家族耻辱”,这才选择摧毁苏黎世。
但是,苏黎世这个重要的战略位置是无法被取代的。
因此皇帝最终决定重建苏黎世,一个归属于奥地利的苏黎世。
“皇帝陛下,您已经彻底征服了这座城市,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吧。”
修女院的院长伊丽莎百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帝并没有为难她和她手下的修女们,她自然也不介意帮皇帝一把。
在管理和发展城市这方面,教会还是很有经验的。
“恩,我这里有一份条约,”拉斯洛从身旁的近侍阿尔手中接过一张纸,开始亲自向代表们宣读条约的内容,“条约的内核只有两点。
第一,苏黎世的全体市民需要向奥地利大公,也就是向我和我的后继者宣誓效忠,从此并入外奥地利边区,归属外奥地利总督管辖。
市长必须由奥地利大公亲自指派,各阶层代表协助他重组市议会,管理城市。
第二,苏黎世必须断绝与瑞士联邦的一切盟约,永久禁止添加瑞士联邦,以及一切其他形式的城市同盟。
关于上述两条,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现场一时间陷入沉默。
不知为何,在座的几位代表居然都觉得条约的内容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皇帝现在已经完全攻占了苏黎世,他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残存的数千市民的死活。
虽然皇帝身后的近卫军并没有真的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但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行会代表才战战兢兢地开口提出了一个小小的疑虑:“陛下,如果与森林州断绝所有盟约的话,那通往米兰的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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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走格劳宾登,或是蒂罗尔,这并不会增加多少成本,却能够保证足够安全。”
拉斯洛知道苏黎世添加联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乌里把持着通往意大利的商道。
苏黎世人靠着在施瓦本倒卖意大利商品赚的盆满钵满。
城市的纺织业和银行业也在这期间蓬勃发展,成为帝国西南部的一个纺织业中心。
不过现在一切都毁于一旦,他们需要重新开始了。
听到皇帝的话,行会代表只能认命般地点点头。
无论是走格劳宾登还是蒂罗尔,将来苏黎世的经济命脉就全由皇帝所把控。
他们能发展成什么样子,是繁荣还是衰落,全都要看皇帝的脸色。
远的不说,眼下重建苏黎世都需要皇帝的资助,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直到这时候,苏黎世的人们才意识到苏黎世和瑞士联邦这些年的肆意妄为究竟造成了怎样严重的后果。
他们当初根本就不该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断激怒哈布斯堡家族,
然而,瑞士人永远都是如此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他们表现出了与其强悍战斗力截然相反的战略短视。
联邦内互相肘,离心力大到为了争夺一块土地居然宁愿将盟友踢出联邦。
这一次,瑞土八邦中的五个成员选择集结在阿尔高。
只有苏黎世带着最弱小的楚格和格拉鲁斯抵抗皇帝的军队。
最终遭遇这样惨痛的失败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四位代表很快就在这份《苏黎世条约》上签下名字。
苏黎世主教约翰内斯被拉斯洛任命为新苏黎世的第一位市长,受外奥地利总督辖制。
拉斯洛随后带着代表们一同探望了被集中看押的苏黎世市民们,向他们传达了和平的喜讯。
当人们听说从此以后苏黎世不再是瑞士联邦的成员,而是外奥地利边区的一部分时,就连零星的欢呼都消失了。
在炼狱中幸存下来的苏黎世市民们现在只馀下麻木的神情,其馀所有东西都被帝国军洗劫一空。
即便如此,生活仍要继续。
市民们很快在临时市政府的组织下开始在废墟上重建苏黎世城,苏黎世教会向这些穷苦人们提供救济和援助。
拉斯洛留下奥匈军暂时驻扎在苏黎世,防备瑞士人不太可能发起的反扑。
随后,他亲自率领其馀军队顺着利马特河向西北边的布鲁格进发,准备收回遗失数百年的哈布斯堡。
尽管哈布斯堡是在1415年被瑞土人占领并焚毁的,但实际上13世纪早期哈布斯堡家族就把那座城堡卖了。
那时中部高地的绝对主宰策林根家族绝嗣,哈布斯堡家族趁机大肆扩张势力范围。
在逐渐发达以后,哈布斯堡家族移居临近城堡的布鲁格。
城堡由于长期无人居住而发生大规模垮塌,后来被卖给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臣属沃伦家族,
就是这个家族在1415年将城堡交给了瑞土人,然后城堡被付之一炬。
四天后,拉斯洛率军抵达了布鲁格,此时苏黎世沦陷的消息早已随着苏黎世难民的流亡传遍周边地区。
一路上,帝国军并未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
整个苏黎世州的可战之兵基本已经在尼德维尔和苏黎世消耗殆尽,沿途的城镇根本无力抵抗,
纷纷望风而降。
就连瑞士联邦参政会的所在地阿尔高-巴登城也并未进行抵抗,参政会在苏黎世陷落之前便撤离到了联邦腹地。
在阿尔高东部重镇布鲁格,三百名瑞士守军进行了顽强抵抗。
然而,面对有着巨大兵力优势的帝国军,布鲁格三天后便宣告沦陷,城西山丘上的哈布斯堡旧址也落入拉斯洛手中。
布鲁格沦陷当日,拉斯洛总算收到了西路联军的消息。
马加什等人此时正带着奥地利-施瓦本联军被瑞士人堵在布鲁格西北几十里外的弗里克山谷。
布鲁格距离战场并不远,如果扔下行动迟缓的战车和火炮,步骑兵急行军一日便可抵达。
是不顾危险突袭弗里克谷,与西路军夹击瑞士联邦主力,一战定乾坤;还是求稳在布鲁格休整等待辐重和后续部队抵达。
拉斯洛一时间也有点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