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们的来意吧?”
拉斯洛的视线从那个让他有些在意的匈牙利人身上收回,转向跟前露出谄媚笑容的两个城市的使者身上
“陛下,我们塞贝斯的城市议会听闻您大军远道而来,便筹集了些许军械物资,希望能与您的军队做些生意。”
塞贝斯使者用稍微带点异味的德语对拉斯洛说道。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的东西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陛下,您知道的,我们这些迁居东方的德意志人也常常思念自己的故乡。
听说您的魔下有一支名为萨克森军的部队。
这个名字让我们感到非常亲切,大家都很想与远道而来的同胞亲近亲近。”
他满心期待地望着皇帝,希望能够得到贸易许可,
得知要打仗的消息,塞贝斯的商人们可囤积了不少物资,就等看这时候来卖给士兵,
然后从他们手里低价买走劫掠所得的物品。
虽说与军队做生意风险不是一般的大,但往往收益也是很高的。
那些士兵们攻下城市后,口袋很快就会鼓起来。
这时候只要能满足他们的需要,钱自然不用愁。
这种钱就该那些胆子大的商人来赚,而他们德意志移民的商队又有一些天然的优势。
相比于隔壁的犹太人来说,从帝国境内远道而来,深入匈牙利东部山区的奥地利士兵们肯定会更乐意购买德意志移民的商品。
一旁的犹太堡使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心底暗暗咒骂狡猾的萨克森人。
然后,他急切地向皇帝请求:“陛下,我们也可以谈,我们也可以一一”
“好了,我会给你们两座城市的商人特许,但是会有人一直盯着那些到军营里来买卖东西的商人。
违禁品需要受到管控,哄抬物价的人会被斩首,你们得提前跟他们讲清楚。”
拉斯洛微微一笑,眼前这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坏心思。
做生意,赚钱嘛,不寒掺。
他手下的士兵也需要一个将到手的财物处理掉,或者将口袋里的钱花掉的机会。
不过塞贝斯的使者提到了萨克森军的名头,这就有些幽默了。
这简直就象是在说“德国人不骗德国人”。
据他所知,匈牙利王国最早的德意志移民一一也就是创建萨克森七城的移民一一实际上来自帝国中心的法兰克尼亚。
但负责处理移民事务的匈牙利官员忽略了这一点,直接将这些德意志移民称作萨克森人,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误解。
而他的萨克森军,的确在建军之初这支军队是以萨克森黑色卫队为骨干,其中的士兵大多来自萨克森选侯国。
但是,随着这支军队经历一场场惨烈的血战,现在土兵来源早已不再如当初那样局限波西米亚本地招募的兵员和来自帝国境内各地的佣兵们成了这支军队中的大多数。
只不过,因为拉斯洛无趣的命名习惯才将这支军队仍称作萨克森军。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乌龙,但这些德意志移民在移居此地几百年后仍然保持着德意志人的一些传统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士兵们会对这些异国他乡的同族感兴趣,拉斯洛则更需要利用他们来掌控特兰西瓦尼亚,进而掌控匈牙利。
两位使者虽然都为没能取得独家特许而感到遗撼,但也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
塞贝斯的使者这时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位重要人物,连忙向皇帝介绍道:“陛下,这位是科尔奇堡主埃菲肯德的弟弟埃西肯德。”
“科尔奇堡?”拉斯洛微微虚起眼睛,“我记得这座城堡是匈雅提的势力范围,这么说你和你兄长也是叛军成员?”
“陛下,我们先前确实被迫屈从于匈雅提,但这不过是为了让他麻痹大意。”
埃西肯德面对皇帝的质疑毫不露怯,反而露出一副愤慨的神情。
“其实,我们一直在等待陛下的大军到来。
匈雅提过于自负,并没有在南线布置多少人马,全仰赖我兄长卡住隘口,阻挡进入特兰西瓦尼亚的道路。
可是,他却不知我兄长早已对他的一意孤行深恶痛绝,暗中下定决心,只等您大军一到,我们兄弟二人就会开关献城。
陛下,如今匈雅提屯兵德瓦,后方防备空虚。
您只需派遣一队人马随我从南边的山道进入特兰西瓦尼亚,便可直接威胁到匈雅提的老巢。
到那时,匈雅提腹背受敌,必然败亡。”
拉斯洛先是心中一喜,正欲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是放在平时,拉斯洛肯定不会有太多的疑虑,大概率会欣然纳降,然后派兵分路进击。
可是,当下这种时候,由不得他不谨慎。
大军强攻蒂米什瓦拉,已折损数千兵力,又留普雷斯堡军团驻守蒂米什瓦拉,拉斯洛手头的兵力还剩大约两万。
要等到杀入穆列什河谷,才能与赫沃耶的军队会合,那边的伤亡情况拉斯洛还未曾知晓。
也就是说,拉斯洛如今能用的也只有两万人马。
更要命的是,在进占马尔奇纳之后,大军就必须穿过一段崎岖难行,人迹罕至的山间险道。
拉斯洛早在攻克蒂米什瓦拉之前,就已经开始推测叛军可能选择的阻击地点。
除开敌军必然严防死守的河谷地,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从马尔奇纳到河谷地的这段山路他在早年间已经吃过了莽撞行事的大亏,差点被穆罕默德二世在瓦尔纳给他一锅端了。
自那以后,拉斯洛亲自率军作战几乎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如果一场战斗没有必胜的可能,或是条件不利,那拉斯洛宁愿暂避锋芒再寻良机。
冒险确实给他带来过很多好处,瓦尔纳的决战,弗留利的赛跑,大胆的决策往往才能发挥奇效。
那么这一次,也要顶着遭遇伏击军力不足的风险来一次冒险分兵吗?
如果成了,那匈雅提后方起火,首尾不能相顾,败亡只在旦夕之间。
可若是在此之前便出现意外呢?
拉斯洛发觉自己似乎开始变得过分慎重了。
但是,事关大军生死存亡,一点也不能疏忽。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卢戈斯,这里也是一个岔路口,向南可以走南方山道,向北可以直入穆列什河谷。
“诸位,你们觉得呢?”
拉斯洛最终将问题抛给了坐在他手边的几位将军。
众将面面相,无一人出言。
其实他们都觉得这样的计策确实可行,但是没人愿意走南边那更加崎岖的山路。
最后,还是一向最少发表自己意见的近卫军团指挥官埃斯特率先开口:“陛下,我认为此时并不适合分兵。
作为一个特兰西瓦尼亚贵族,我非常不建议您这样做。
南边的山路曲折崎岖,派兵从那里包绕费时费力,而且谁知道此人所说是真是假。
不如集结兵力一鼓作气冲破河谷。”
“恩,好!”拉斯洛露出笑意,心中有了决断,他转头看向面色稍缓的埃西肯德说道,“如果你和你兄长真的有意投降,那就完成一个任务,以此证明你们的忠诚。”
“任务?”埃西肯德露出疑惑的表情,“还请陛下吩咐。”
“我记得,科尔奇堡离哈特格不远吧?”
“是的,陛下,两城相距仅半日路程。”
“你应该知道哈特格是王室领地的郡治所所在。
我给你一封诏书,你去劝说或者胁迫哈特格的守将投降,然后你们合兵一处扰乱匈雅提的后方。
如果事情办得好,我大大有赏,若是你们无所作为,就以叛党论处。”
“这”埃西肯德尤豫片刻,轻叹一声答道,“我明白了,陛下。”
几位使者随后离开了市政厅。
埃西肯德带着皇帝的诏书,骑着骏马踏出卢戈斯的城门时,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看来,他们两兄弟的路已经确定了。
虽然最终仍没能完成匈雅提大人的计略,但是他们至少已经尝试过了。
接下来,他们就不再是匈雅提的助力,而是敌人。
另一边,拉斯洛仍在思考着刚刚的事情,一些疑虑缠绕在他心底。
虽然那位埃西肯德的态度是【中立】,可见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但是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科尔奇堡的人,来的有些太巧了,就象是在专门等着他到来似的。
从地图上看,科尔奇堡到卢戈斯少说得有十天的路程,再加之中间传信耽搁。
很可能大军刚刚包围蒂米什瓦拉,这两兄弟就已经在想着投降了。
匈雅提会放任这样的人把守自己的后门?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活该失败。
这样想着,拉斯洛不再细想此事,开始研究起接下来可能遭遇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