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迟迟没有宣布召开国会,不过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贵族开始向布达聚集他们在此停留,等到拉斯洛的召唤。
在布达城内的一间豪华宅邸内,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正在悠闲地品尝美酒,谈论着一些政治话题。
“没想到啊,国王陛下居然先下令裁撤军队,看来是真没钱,打算服软了。
这下可以看他跟那些暴发户乡巴佬们狗咬狗喽。”
他甚至不愿意称拉斯洛为皇帝陛下,无论是在国会,宫廷还是私下里,他都只认拉斯洛是匈牙利国王。
地道的匈牙利贵族可不会承认与匈牙利王国敌对数百年的日耳曼蛮子的皇帝现在统治着匈牙利这个事实。
恰克家族自古以来便把持着匈牙利多瑙河航道。
单单只依靠沿河的港口进行贸易,收取过路税便赚的盆满钵满。
恰克家族依靠经营庞大的多瑙河贸易网络,积累了大量财富,根本无需为王国的动荡发愁。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奥斯曼人跟几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如飓风般席卷匈牙利,摧毁他们好不容易创建的庞大家业。
如今奥斯曼人败退,恰克家族更是高枕无忧,他现在烦心的是南边的卡罗伊,东边的匈雅提,这两个家族对恰克家族富饶繁荣的领地虎视。
现在好了,都不用他出手,国王先对这些没什么贵族修养的暴发户动刀子了在他眼里,依靠军功发家的卡罗伊家族和匈雅提家族完完全全就是暴发户,
哪有一点贵族的样子。
虽说马扎尔贵族素来有军事传统,但是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怎么能算是“文明”呢?
“我看啊,皇帝陛下是察觉到这些家伙在吸王室的血,用王室拨付的军费养自己的私军。”
巴蒂尼亚很有些愤慨,他之所以一直被匈雅提·拉斯洛欺压,不就是因为他和他舅舅掌握着匈牙利最强的军事力量嘛?
虽然这些部队名义上只能由皇帝调动,但这支军队在组建之初的其中一支内核力量就是亚诺什本人的私兵,西拉吉就是亚诺什的私兵统师。
现在这支私兵发展成了匈雅提家族自己的势力,却仍然挂着匈牙利边防军的名头。
作为佣兵将领起家,凭借战功成为军事贵族的卡罗伊·马塔也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皇帝大手一挥,裁掉三分之一的军队不说,还要收回军队的指挥权。
这下那些偷奸耍滑的暴发户们,脸色可不会太好。
“哼哼,让他们斗去吧,我得在这件事上向国王表示支持,”伊斯特万露出得意的微笑,“比如,捐赠一些粮食和木材,支持新驻军营地的建设,这样利国利民的改革可不能半途而废。”
“那我可得去给皇帝提个醒,”巴蒂尼亚也认真地点头,“让陛下注意千万别放过了那些蛀虫。”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晨雾还未散尽,多瑙河畔的军营已躁动如沸水。
一册册官兵名录被他们拿在手里,羽毛笔划过名册的沙沙声明明很小,却刺得人耳膜生疼。
被点到名的老兵手脚有些发软,但还是跟跟跑跑走出队列,他身上的甲胃有些破旧,补丁补丁的战袍下露出一截溃烂的腿。
负责清查这支部队的官吏捏着鼻子后退半步,有些嫌弃地打量着他,指着名录询问道:“你服役八年,参加过贝尔格莱德之战,瓦尔纳之战,还有波西米亚和意大利的战斗,斩首数怎么会是零呢?”
“大人,这
司科瓦奇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沉默地卸下身上的铠甲,走向被裁撤者聚集的局域。
那名官吏尤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名土兵的名字划去。
“大人,老科瓦奇他只是:
中队的指挥官刚刚上前半步想要求情,那官更却伸手将他止住。
“奉皇帝陛下旨意,凡四十五岁以上,无显赫战功者,一律予以裁撤。”
中队指挥官的神色阴晴不定,科瓦奇是为了救他,在意大利战场上被法国人砍了一刀,废了一条腿。
不过他马上文听到那名官更接看说道:“你放心吧,皇帝陛下不会亏待每一位为匈牙利出过力的勇士,他会得到妥善的安置,战场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闻言,这位军官的面色才缓和一些,心底对皇帝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观。
裁撤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些官更在中途休息的闲遐时间找到主管裁军事务的埃斯特汇报情况。
“将军,如您所料,”一名官吏为埃斯特带来一截军服的衣袖,“这上面有您提到的‘渡鸦”图案,想来就是匈雅提家族的追随者。”
埃斯特轻轻点头,叮嘱道:“你们也别太明目张胆了,那些没有裁撤的留个心眼标记一下。这些名录最后都要备一份呈交给陛下看,这段时间得辛苦你们了。”
“将军,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官吏们记下埃斯特的嘱附,不过他们也很好奇,为什么埃斯特将军对这种隐秘的事情都了解的如此清楚。
埃斯特先前追随亚诺什,后来追随匈雅提·拉斯洛,最后成为皇帝的亲信,
对匈雅提家族的事当然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曾经也被允许佩戴这样的渡鸦纹章,渡鸦即为匈雅提家族的徽记。
这也是一度让匈牙利人民看到就为之振奋的光荣标志。
不过现在,人们还是对皇帝威武神圣的双头鹰更加敬畏和追捧。
功高盖主?不存在的。
也许拉斯洛的父亲阿尔布雷希特二世确实不如亚诺什,但是拉斯洛自信自己要比匈雅提·拉斯洛强的多。
夜幕降临,营火啪爆响,匈雅提坐在火堆旁,惬地盯着翻腾的火焰,和其中被焚烧的名录。
裁撤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现在有五分之一的战士确定将被裁撤,其中有不少追随雅提家族的战土。
现在,他们选出一个代表来到匈雅提跟前。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许多兄弟都不打算再回特兰西瓦尼亚了,皇帝派来的人说会给大家分田地,
还有一笔遣散费。
有的兄弟打算去王室领地找份差事,听说皇帝在招老兵做治安官,平时抓抓小贼什么的,能领一笔俸禄,虽然比军饷少一点,但养活自己肯定是够了。”
“唉,”匈雅提擦拭着手中的长剑,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营地里那面渡鸦旗帜,“想走的就让他们去吧,仍然愿意追随我的,就记录一份新名册,我会封赏土地给这些人,让他们安顿下来。
等到时机合适时,我会将他们召回。”
说完,匈雅提收起长剑,来到桌边开始给代管家族领地的总管写信,让他妥善安置这些忠心的追随者。
以匈雅提家族的财力,养个五千兵马差不多就能耗空所有的积蓄,如今守卫家族领地的私兵也只有两千多人。
用自家的钱养兵哪有用皇帝的钱养划得来,不过遭遇现在这种情况,匈雅提虽然有心反抗,但舅舅西拉吉的劝阻犹在他耳边回荡。
为了不让家族毁于一旦,他还是选择保持理智。
这些忠诚于匈雅提家族的战士都是宝贵的财富,他当然不会亏待这些人,只是再多养一些私兵家族财政可就难以承受了。
为了多赚点钱,他不惜跟巴蒂尼亚家族爆发流血冲突,也要把富饶的帕拉伊德盐矿的开采权抢到手。
现在只能暂且先将这些战土安置好,他不能让忠诚的追随者寒心。
等到这位代表离开后,匈雅提走出营帐,他看到一些官吏正在清点收获的“破铜烂铁”,这些装备大多都可以直接使用。
他不禁在心底感叹,皇帝陛下下手太狠太快,又是裁军又是转移驻地,
等到了布达和普雷斯堡,这些部队就完全脱离了他和他舅舅的掌控,一下就收走了他们的军权。
关键是,他们根本对此一点准备都没有,完全没想到皇帝居然在召开国会前先缩减军队。
而且他的诏书上还写的有理有据,说什么贵族们不以国家为重,拒绝缴纳赋税,导致国库空虚,又说如今四方平定,可以让军士们卸甲归田,不必忍受军旅之苦。
之后又是各种承诺,各种优厚的条件,反正皇帝什么也不缺,就是缺钱。
军队规模的缩减势必会带来军官数量的减少,皇帝对此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他挑选了一些优秀的基层军官去他的奥地利军事学院做教官,剩下的作为储备军官留在部队里。
战团统帅级别的将领们都受邀前往布达,包括匈雅提和西拉吉等高级将领,
他们的封赏肯定也不会少。
只是关于三个皇家督军的名额,还有军队指挥权的问题恐怕又会爆发一些争吵甚至冲突。
匈雅提算是看出来了,皇帝完全没把匈牙利的一切当作重要的东西,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手里众多筹码中的一枚罢了。
他其实也没想真的跟皇帝对抗到底,抗税只不过是行使匈牙利贵族天然拥有的权力罢了,真正让他忧心的是移民的问题。
作为特兰西瓦尼亚亲王,他对特兰西瓦尼亚自然了如指掌,这片土地上有很多不同种族的人混居在一起。
除了匈牙利人,还有两个族群在这里拥有较强的影响力,罗马尼亚人和德意志一萨克森人。
他第一次听见奥地利人称呼特兰西瓦尼亚时是非常震惊的。
特兰西瓦尼亚这个名字原意为“穿过森林”,然而德意志人却称呼这片土地为“萨克森七堡”。
这个名字来源于萨克森移民在这里创建的七座自由城市,这些城市全都集中在特兰西瓦尼亚东南边区。
其中有几座城市在与奥斯曼人的战争中多次遭到攻击而逐渐衰落,但是布拉索夫,锡比乌等城市却成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重要的经济中心,是匈牙利东部最繁荣的城市。
现在,这些城市依然是由德意志人掌控的自由城市,匈雅提一直题着这些富庶的城市,皇帝的移民计划却让他感觉受到了威胁。
如果更多的德意志移民涌入特兰西瓦尼亚,肯定会让德意志人的势力进一步加强,甚至可能导致家族统治不稳。
因此,除非皇帝对移民的范围和数量做出明确的限制,不然他可不会轻易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