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杨晓斐正和季阳收拾屋子。
收拾完房间,准备下午去王府井书店淘几本专业书,门铃忽然响了。
透过门镜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应伯父,身边没跟着其他人,也没有应展青的身影。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大概也知道她不想见到应家其他的人。
杨晓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侧身拉开门,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应伯父,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季阳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看到应伯父,脚步顿了顿,随即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
给人倒了杯热茶,坐在杨晓斐身边陪着,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
应伯父接过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搪瓷杯壁,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晓斐,今天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身世?”
杨晓斐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水溅在指尖,她却没感觉到烫,心跳骤然加快,
“应伯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亲生父亲不叫杨建国,叫葛修,母亲叫李繁。”
应伯父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岁月沉淀的感慨,
“年轻的时候,我和葛修、还有你养父杨晨,当年是一个部队的战友,睡上下铺的兄弟。”
“二十年前,我们执行一场拯救人质的任务,英勇牺牲了。不过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现场也很乱,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但是能确定的是,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的。”
杨晓斐怔怔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她从来没想过,原主不是杨家的亲女儿。
甚至杨娇娇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完全当真。
可现在,应伯父已经这么说了,杨晓斐也终于想明白。
为什么妈妈对原主都是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一股微妙的恶意,杨娇娇又为什么会说她是捡来的。
原来答案真的是这样。
“他殉职后没多久,怀有身孕的李繁就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
应伯父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惋惜,
“当时条件有限,李繁身体本就不好,难产了三天三夜,最后没能保住性命,只留下了你这么个女儿。”
“葛家和李家都是单传,没什么亲近的亲戚,那些远房的叔伯姨舅,嫌你是个累赘,又怕沾染上烈士家属的名头惹麻烦,把你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应伯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懑,
“最后是杨晨站了出来,把你接走,收养了你,对外只说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杨晓斐喉咙发紧,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心里五味杂陈,有震惊,有难过,还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原来她的亲生父母,是这样勇敢的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我一直想不通,”
应伯父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模样,眼神复杂,
“杨晨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世,连你和杨娇娇都瞒着。当年任务里,葛修救过我,杨晨也替我挡过子弹,这份救命之恩,我记了一辈子,也一直照看着你们姐妹俩。
可现在看来,杨晨心里,藏着不少事。”
“他为什么要瞒我?”杨晓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应伯父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杨晓斐。
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调查,才能给杨晓斐一个真相。
沉默了半晌,应伯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葛修是烈士,就葬在京城的烈士陵园。”
应伯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具体的墓碑编号,
“我已经打听好了位置。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另外,杨晨为什么隐瞒你的身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会帮你查清楚,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杨晓斐接过纸条,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触感。
她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明明没见过,却总能牵动她这么大的情绪。
这就是血缘关系。
她点点头,眼眶发红:“谢谢你,应伯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应伯父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晓斐:“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我现在也在京城,而且有更多空余的时间。”
“我还知道了,谢谢伯父。”
杨晓斐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应伯父也没有久留。
起身就离开。
季阳过去把人送到了门口。
送走应伯父,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季阳伸手,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别难过,有我在。”
“季阳,我想去祭拜他们。”
杨晓斐靠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好。”
季阳立刻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我现在就去买祭品,咱们现在就去。”
季阳动作很快,没多久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束白菊、一篮水果和几叠黄纸香烛,这些都是祭拜逝者的常用之物。
他开着自己的小轿车,带着杨晓斐往烈士陵园赶。
陵园肃穆安静,两旁的松柏常青,风吹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哀悼。
葛修的墓碑立在一片烈士墓群中,墓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军装,眼神坚毅,英气逼人。
杨晓斐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父亲,又想起素未谋面的母亲,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她慢慢蹲下身,把白菊放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石碑上“葛修烈士之墓”几个字,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从正午一直到夕阳西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父母温柔的抚摸。
季阳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杨晓斐才缓缓直起身,深深鞠了三个躬,声音沙哑地说:
“爸,妈,我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