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丞,继续。”李承干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宣——右卫率府兵曹参军赵武觐见!”詹事府丞唱名。
这位赵参军显然是带着“检验”新人的任务来的。他行礼后,目光扫过侍立在侧的薛仁贵、裴行俭等人,直接道:
“殿下!臣闻东宫新进数码壮士,武艺超群。臣斗胆,想请薛副率、裴协理指点一二,见识见识‘非常之才’的手段,也好让臣等心服口服!”
李承乾微微一笑,心知肚明这是某些人想探探薛仁贵等人的底细。他看向薛仁贵和裴行俭:“薛卿、裴卿,既是赵参军有兴致,你二人便略展身手,点到为止,勿要伤了和气。”
“末将领命!”薛仁贵和裴行俭抱拳应道。
校场之上,薛仁贵仅取了寻常硬弓,也未用他标志性的方天画戟,而是选了一杆军中常见的步槊。
他步伐沉稳,面对赵参军这边选出的两名精悍卫士的夹攻,槊法大开大阖,守得滴水不漏,偶尔反击如毒蛇吐信,迅捷精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数招之内便寻得破绽,槊尖轻点对手手腕,迫其弃械,赢得干净利落,却丝毫不见费力,更未显露那传闻中力能扛鼎的神力。
裴行俭则展示了其骑射之能,控马如臂使指,在疾驰中连发三箭,箭箭命中五十步外移动的草靶靶心,引得一片喝彩。
他也仅展示了基础扎实的骑射功夫,并未显露其精通西域诸语、擅谋略的才能。
赵参军看得清楚,这两人根基扎实,身手不凡,绝非浪得虚名。
他心服口服地行礼:“薛副率、裴协理果然名不虚传!末将佩服!”心中对东宫新进的力量也多了几分忌惮。
殿内,李承乾看着校场上收放自如的薛仁贵和裴行俭,又瞥了一眼案头那份将由杜正伦送往中书省的条陈,心中更加笃定。
开东宫这一步,还真得感谢李泰。
谣言的风波,正渐渐转化为他招揽人才、展示能力的良机。
甘露殿
李世民手持一份东宫主簿记录的奏报副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欣慰与激赏。
他放下奏报,朗声大笑,笑声在殿宇间回荡:
“哈哈哈!好,好!承乾,真乃大出朕之所料!大开东宫!好一个‘大开东宫’!”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眼中精光闪铄,“此非怯懦避嫌,实乃光明正大,气魄天成!一则,将那流言蜚语置于煌煌天日之下,任人视图,薛仁贵、裴行俭之才具,众目睽睽,是骡子是马,一试便知!谣言如雪遇骄阳,自当消融!”
他猛地站定,手指有力地敲击着御案,“二则,更是为国取才,不拘一格!你们看那长安县仓曹王迁!区区九品小吏,心系黎庶,所陈‘以工代赈’、‘安民贷’、整饬福田院诸策,条条切中时弊,句句关乎民生!若非此门一开,此等干才,岂非埋没于胥吏之间?
承乾此举,是为朝廷架起了一座举才之桥!这才是我大唐储君该有的风范与作为!虚怀纳谏,锐意求实,为国举贤,何惧人言?承乾,真令朕刮目相看!”
他目光扫过阶下侍立的三位重臣——司徒长孙无忌、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侍中魏征,问道:“三位爱卿,太子此举,尔等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赞赏,声音平稳而洪亮:“陛下圣明!太子殿下此举,实乃深谋远虑,一举数得!老臣亦深为感佩。”
他条理清淅地展开:
“其一,殿下胸怀坦荡。面对汹汹流言,不惧不避,以开诚布公破之,此乃上策。
其二,殿下心念实务。不拘泥于经义空谈,对王迁所陈地方疾苦与良策,虚心采纳,详加批注,并荐其升迁督办,显见其关注民生、务实肯干之心。
其三,殿下知人善任。薛仁贵、裴行俭之才,经此校场展示,朝野自有公论,谣言不攻自破。
其四,殿下遵循法度。举荐王迁,非私相授受,而是通过东宫詹事府形成条陈,经中书省呈报陛下御览圣裁,此乃以正道为国举贤,无可指摘!
太子殿下近来之变化,沉稳、机敏、识大体,实乃陛下洪福,社稷之幸!”长孙无忌将李承干的优点一一罗列,语气恳切,仿佛发自肺腑。
岂料……竟被他玩出了这等花样!打着‘纳谏’、‘为国举才’的堂堂正正旗号,行招揽人心、培植亲信之实!
更可恨的是,此举完全合乎法度,光明磊落,堵得人哑口无言。
王迁那等微末小吏,经他一手提拔举荐,日后岂能不唯他马首是瞻?
这等阳谋,高明得让人心惊胆战!我竟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去反对干涉……太子,你何时变得如此难以捉摸?]
房玄龄脸上带着由衷的赞叹,捋须道:“陛下,司徒所言甚是。老臣初闻殿下欲开东宫,忧其少年意气,行险过甚,恐招非议,反损威仪。然观殿下连日所为,实令老臣汗颜!”
他目光转向那份奏报副本,感慨道:“殿下应对监察御史韦悰之诘问,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将‘孝道’之辩提升至‘明义守道’之‘大孝’,思辨之深、言辞之锐、气度之稳,远超其龄!更难得者,”
房玄龄加重了语气,“殿下对王迁等地方官吏所陈之民生疾苦,非但虚心倾听,更能结合实务,提出‘义舍’等补益之策,并循正道举荐贤才督办。
此等心系苍生、务实任事之精神,正是治国安邦之根基!殿下此举,开前所未有之先河,非大智大勇者不能为。
老臣唯有赞叹,太子殿下,已渐显人主之气象!”
魏征不等房玄龄话音完全落下,便已挺直腰板,他那张素来严肃刻板的脸庞此刻竟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