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炙烤着裸露的礁石,海风中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片原本风景宜人的新月形海岛,如今已沦为血腥的战场。
“冰锁——碾骨!”
穆宁雪傲立于一块巨岩之上,白衣胜雪,此刻却沾染了点点暗红。
她眼神冰寒,周身环绕着惊人的寒气,无数粗壮的冰霜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从虚空呼啸而出,瞬间将七八只试图登陆的赤凌妖死死缠住。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那些狰狞的海妖在极致低温与巨力碾压下,化作一滩滩模糊的血肉冰渣。
“念控——虚爪!”
不远处的艾江图怒斥一声,眼中银色光芒流转,无形的念力大手凭空出现,狠狠攥住一头从侧面偷袭穆婷颖的猎脏妖,猛地将其掼向旁边的嶙峋石壁!“嘭”的一声闷响,石壁上绽开一朵凄艳的血花。
穆婷颖脸色微白,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威胁让她心有余悸,她感激地看了蒋少絮一眼,随即咬牙再次催动魔法。
“风盘——龙卷!”
狂暴的旋风卷起海水与沙石,将几只赤凌妖卷入空中撕扯。
不仅仅是她们,艾江图、莫凡、赵满延、南珏、江昱所有国府队员都在这片海域的各个岛屿间辗转搏杀。
整整一个星期,他们不知疲倦,仿佛要将那密室中看到的惨状所带来的无尽愤怒与压抑,尽数倾泻在这些肆虐的海妖身上。
战斗几乎成了本能。
每个人的魔法袍都已破损不堪,身上、脸上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污,分不清是海妖的还是自己伤口崩裂渗出的。
眼神中最初的惊怒已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杀意取代,每当闭上眼,那培养罐中蜷缩的婴孩身影便会浮现,驱使他们一次次举起颤抖的手臂,引动星辰,挥洒魔能。
第七天的黄昏,残阳如血,将海面染得一片凄艳。
当最后一群顽固的海妖被清理干净,临时营地周围堆满了小山般的海妖尸体,腥臭冲天。
蒋少絮脱力地坐倒在冰冷的沙滩上,不顾形象地喘息着,原本妩媚动人的脸蛋此刻只剩下麻木与憔悴。
她看着自己沾满粘稠血污的双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穆宁雪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递过一个水壶,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夕阳的余晖,穿过弥漫的血腥气,缓缓走来。
是秦彻。
他依旧是一身整洁的深色衣物,与周围浴血奋战的队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目光扫过营地,看着一个个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同伴,看着他们眼中尚未散去的戾气与深藏的创伤,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蒋少絮身上。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秦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一块已经干涸的血迹。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情。
蒋少絮身体一颤,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平日里勾魂夺魄的媚眼此刻蒙着一层水雾,显得脆弱又委屈,她看着秦彻近在咫尺的平静面容,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都过去了。”
秦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这里的海妖,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扫过莫凡紧握的拳头,艾江图紧锁的眉头,南珏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
“那不是你们的错。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该付出代价的存在,将来血债血偿。”
他的话语没有太多激昂的情绪,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这时,秦彻才抛出了下一个安排:“飞鸟市明天正好有一艘‘海洋交响号’豪华游轮启程前往日本东京。聂海荣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搭顺风船。”
这个消息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一颗石子。
“豪华游轮?!”赵满延第一个跳了起来,尽管浑身血污,但眼睛瞬间恢复了光彩,“老天爷!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要泡在按摩浴缸里三天三夜!”
莫凡也咧了咧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但眼神亮了起来:“有酒吗?老子现在能喝下一整桶!”
就连穆宁雪和南珏眼中也闪过一丝松动,连续一周的高强度厮杀和精神折磨,确实需要这样一个缓冲。
能够躺在舒适的客房里,吹着海风,而不是枕着海妖的嘶吼入眠,无疑是此刻最大的诱惑。
翌日,飞鸟市焕然一新的现代化港口。
洁白的“海洋交响号”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巍峨地停靠在码头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聂海荣带着数十名核心手下,整齐列队,本想举行一个盛大的欢送仪式,却被秦彻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必兴师动众。”秦彻淡淡道。
聂海荣立刻会意,挥手让手下散去,只身一人恭敬地送到舷梯旁。
临踏上舷梯前,秦彻脚步微顿,背对着聂海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暗红、内部仿佛有粘稠血液在缓缓流动的晶体。
血利子!
他反手将其精准地抛到聂海荣手中。
聂海荣下意识接住,感受到那晶体中蕴含的磅礴而邪异的能量,以及那一丝令他血脉都隐隐悸动的恶魔气息,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敬畏。
“继续努力,稳固好这里。”
秦彻的声音平静无波,“这种东西,我还有。想要追求更高的力量,就不要懈怠。”
聂海荣紧紧攥住血利子,如同握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深深鞠躬,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属下谨记吾主教诲!定不负您的厚望!”
登上“海洋交响号”,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洁如镜的甲板,金碧辉煌的内部装饰,彬彬有礼的侍者,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槟与美食的气息,都与之前一周的血腥厮杀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国府队员们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回到了各自豪华的客舱,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而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公共区域时,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赵满延换上了一身骚包的印花衬衫,端着酒杯,很快就融入了泳池边的派对。
莫凡则在自助餐厅大快朵颐,仿佛要将一周消耗的能量全部补回来。
而秦彻,则成为了另一个焦点。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独自坐在酒吧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然而,他那出众的容貌、神秘的气质,以及隐隐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游轮上的莺莺燕燕。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几位衣着时尚、容貌靓丽的美女“不经意”地靠近,或大胆搭讪,或暗送秋波。有金发碧眼的异国女郎,也有气质温婉的东方闺秀,很快他身边便围拢了不少人,巧笑嫣然,暗香浮动。
秦彻倒也来者不拒,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她们随意交谈着,举止优雅从容,游刃有余。这一幕看得不远处的赵满延羡慕不已,连连感叹同人不同命。
喧嚣一直持续到深夜。
甲板上的人渐渐稀少,海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
秦彻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热情的环绕,信步走到了船头的甲板,月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泛起粼粼银波。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独自凭栏的身影。
穆宁雪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海风吹拂着她银白色的长发,裙摆与发丝一同在夜色中飘舞。
她静静地望着远方黑暗与月光交织的海平面,清冷绝美的侧脸在月光下仿佛一座孤寂的冰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与疏离。
秦彻脚步无声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还在想那些事?”他开口,声音在宁静的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穆宁雪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疲惫与迷茫:“只是觉得…这世界,光与暗的界限,有时并不那么分明。”
海妖的凶残,婴孩的惨状,游轮的奢华,人心的叵测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
秦彻没有立刻回答,他也望向那片深邃的海洋,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看到了更远处潜伏的危机与秘密。
“界限本就由人来定义。”他淡淡道,“重要的是,你选择站在哪一边,以及是否有力量守护你的选择。”
穆宁雪微微一怔,侧过头,看向秦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