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要理清,镍城城主究竟效忠何方势力。
然而十年光阴漫长。
曾在此久居的皇族贵胄多达十馀人。
城主亦更迭两人。
前任城主因贪赃枉法已被处以极刑。
故而御枭这条线索,至此中断。
望着名单上十数个名字,赢玄忽然灵光一闪——
这世间,总有些事,金钱可以撬动。
若想查明梵天派掌门身世,乃至朝中诸臣底细,他唯有前往一处地方:天通阁。
天通阁专营天下秘闻,代客探查隐情。
只是价码高昂,非寻常人所能负担。
以赢玄眼下财力,尚不足以踏入其中交易。
唯有变卖手中值钱之物。
而今最贵重者,便是那张缚仙网。
此乃一品灵器,在镍城当铺出手,应可换取巨资。
虽心中不舍,但为了揭开真相。
他也只能忍痛割爱。
思定之后,赢玄离开官府,直奔当铺而去。
成交之后,他即刻启程,奔赴天通阁。
天通阁坐落于咸阳城内。
表面为一间酒肆,实则暗藏消息买卖之局。
赢玄抵达之时,正值夜幕降临,灯火辉煌。
店内宾客往来不绝,小厮穿梭其间,喧闹非凡。
赢玄披斗笠缓步而入,立刻有伙计迎上前。
“客官,您几位?”
赢玄自怀中取出一块金锭,放入小厮掌心,淡声道:“我要见你们掌柜。”
这乃是天通阁的惯例——凡欲交易情报者,不必明言来意。
只需显露重金,便知其意在寻访主事之人。
那小厮立刻会意,躬身道:“客官请随我来。”
赢玄随之而行,穿过前堂,直抵后院。小厮停下脚步,躬敬说道:“公子暂且在此等侯。”
“我去通报我家掌柜。”
赢玄落座静候。
约莫一盏茶时分,他忽觉有人缓步接近此屋。
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体态婀挪的女子自外款款步入。
她着一袭青衫,眉目含情,风姿卓约。
赢玄未曾料到,这天通阁的掌舵之人竟是一位女子。
女子进门即笑吟吟开口:“九皇子,在我这儿,无需如此遮掩。”
赢玄微怔,此人竟能一眼识破他的身份。
遂轻笑道:“如今我的脑袋可值万两黄金。”
“若我不加掩饰,怕是老板娘你当场便将我献与朝廷了。”
女子执扇轻摇,莞尔一笑:“我相信,九皇子与我之间的交易,远比万金更为贵重。”
“况且,徜若我真将您出卖,日后谁还敢踏入天通阁半步?”
赢玄颔首:“老板娘所言极是。”
随即正色道:“我今日前来,是要买一则消息——无论开价几何,我都照付不误。”
“何等消息?”老板娘问。
“帮我查清这几人。”
说着,赢玄递上一张纸笺。
“这五人近日所作所为,务必详尽查明。”
“其亲族背景,亦需一一探清。”
他又取出一幅画象:“再查查此人来历。”
“目前仅知他或出自燕国,其馀一无所知。”
老板娘接过纸张与画象,细细看过后道:“好,我会即刻遣人全力追查。”
“只是……你要查的人数众多,价钱自然不菲。”
赢玄闻言手掌一挥,桌上赫然堆起一片金光闪闪的金锭。
“这些先作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酬。”
望着满桌黄澄之物,老板娘双目微亮,连忙应道:
“好好好!九皇子尽管放心,我定催促手下速速办妥此事!”
“好。”赢玄起身欲走。
老板娘却唤住他:“九皇子,若有了消息,该如何与您连络?”
“不必你们找我。”赢玄淡淡道,“每隔几日,我自会前来。”
“届时我直接来此屋,你把收集的情报交予我便可。”
交易既毕,赢玄转身离去。
他朝着咸阳城外的清河郡而去,因黄蓉正居于此地。
此前他已借灵鸽传书与黄蓉互通音频,得知她现下住在清河郡一家客栈之中。
故而赢玄一路疾行,奔赴该地。
然而如今大秦各郡县、城门口皆张贴着他面容清淅的画象。
白日贸然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唯有待夜幕降临,御剑飞掠,悄然潜入城内。
黄蓉早已预料赢玄将至,早早守候在房中。
忽闻门扉轻响,她立即起身相迎。
见到来人果真是赢玄,顿时激动难抑,扑入其怀。
“公子,你终于来了!”
赢玄轻轻拥住她,温声安抚。
片刻后才缓缓松手。
黄蓉警剔地望了一眼门外,随即合拢房门,低声问道:“可有人发现公子踪迹?”
赢玄摇头示意安然无恙。
黄蓉忧心忡忡道:“这几日城里到处都是追捕公子的官兵。”
“大街小巷都贴着您的画象,我生怕您一现身就被抓走。”
赢玄听罢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丝:“莫怕,他们没那么容易捉到我。”
“那……关于梵天派的事,公子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赢玄轻轻摇头。
黄蓉神色焦急:“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公子要永远背负这污名不成?”
赢玄凝视她一眼,沉声道:“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什么?”黄蓉不解。
“等消息。”
此后数日,赢玄每隔一段时间便前往天通阁取信一次。
随着情报陆续送达,梵天派的真相也逐渐浮现。
原来,那梵天派掌门,果然出身燕国。
他因在乡野之地强夺民女、侵占良田,被燕国官府查实,因而被判流放。途中被人暗中救下,后来便成了如今的梵天派掌门。
至于救人者是谁,至今仍是个谜。
赢玄翻阅着手中的情报,事情依旧错综复杂,难以理清头绪,不由得轻叹一声。
查来查去,始终无法确认这梵天派与咸阳城中的哪位权贵有所牵连。
黄蓉坐在赢玄身旁,正与他一同梳理这些线索。
见诸多重臣与皇子似乎皆未与梵天派有往来,黄蓉开口道:“与其一味追查这些大臣和皇子是否与梵天派有关。”
“不如换个角度思考。”
“什么角度?”赢玄抬头问道。
“比如说,梵天派为何要制造大量傀儡,又为何四处搜刮财富,其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依我看,恐怕是图谋不轨。”赢玄沉声道。
“那这些人当中,谁最有可能起兵作乱?”
赢玄扫了一眼案几上的竹简,缓缓说道:“朝中诸臣应当可以排除。”
“眼下大秦如日方升,国势鼎盛,这些大臣若无疯癫,绝不会挺而走险。”
况且赢玄深知,这些大臣素来忠谨,毫无反意。
既然不是大臣,那嫌疑便只可能落在几位皇子身上了。
再细细推想,若真有人蓄谋造反。
既要炼制傀儡,又要遍寻天下方士,还要广聚钱财。
这般布局绝非仓促之举,而是多年筹谋的成果。
既要创立门派,又要网罗术士以成梵天一脉。
“每一项都需要庞大的财力支撑,可见这位皇子,必定是九位之中最为富有的。”黄蓉拿起桌上的卷宗仔细翻看。
忽然,她转向赢玄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四皇子颇为可疑?”
“你看,他的一名妾室出身莒国。”
赢玄闻言接过纸页,略一浏览,不以为然道:“出身莒国又有何稀奇?”
“莒国早已被大秦所灭,其王族、公卿家眷多被纳入秦国王室与贵族府邸为妾。”
“此事并不罕见。”
黄蓉指着纸上姓名,提醒道:“可你别忘了——”
“梵天山,曾是秦国与莒国交界的要地。”
此言一出,赢玄猛然醒悟。
“对!我竟忘了这一点。”
“没错,梵天山过去确实是秦莒两国的边境。”
“后来秦灭莒国,原莒国疆域划归秦国,设为镍城。”
赢玄顿了顿,又道:“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忽然间似想到什么,他低声道:“还真有可能是赢时。”
“此人终日闭门不出,不理政事,整日沉迷于求仙问道。”
“府中豢养的炼丹之士,竟多达三十馀人。”
“更关键的是,他的生母乃富商之女,家资巨万,故而他极为富有。”
赢玄说完,激动地握住黄蓉的手:“蓉儿,还是你心思缜密。”
黄蓉微微一笑:“只要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便心满意足了。”
随即她又问:“公子,既然我们已怀疑此事与四皇子有关。”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赢玄放下手中文书,思索片刻后道:“目前所知,皆为推测。”
“尚无确凿证据能证明赢时便是幕后主使。”
“但从今日起,我必须严密监视此人行踪。”
于是,赢玄派出亲信,日夜盯守四皇子府邸。
每日传来的情报如潮水般涌入赢玄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每一片竹简,这些可都是用重金换来的机密。
终于有一日,传来消息:四皇子赢时将随白起出征边关,讨伐梁国。
赢玄闻讯,顿觉蹊跷。
他对赢时虽无深交,却也早有耳闻。
此人平日胆小怕事,贪生怕死,常年闭居府中,不是炼丹便是修道,何时关心过军国大事?
“公子,四皇子此举,恐怕另有图谋。”黄蓉蹙眉道。
据竹简所载,赢时主动请命前往边关,理由是他长期无所作为,愧对皇子身份,愿随白起建功立业。
此议竟也得到了嬴政的应允。
“看来,我也该亲自走一趟边关了。”
赢玄对黄蓉说道:“你留在此地,替我留意咸阳城的风吹草动。”
“好。”黄蓉应道。
此次秦国征伐梁国,实为早有预谋。
出兵的名义是梁国竟敢杀害秦国派往其境的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