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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太子少傅不配为人师(1 / 1)

“大胆!”

“史高!”

“放肆!”

“荒唐!”

“陛下,此子断不可留。”

“陛下,此子之言,和太子没有半点关系!”

“父皇,史高也是一时糊涂,才口出狂言!”

听到史高悖逆之言,整个大殿内也是一片的慌乱,有人怒斥史高,有人迅速撇清关系,只有一人……想要为史高辩解。

但全部要被吓死了。

谁也没想到,史高竟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还马革裹尸,还血溅宫阙?

还胜则太子当继大统?

“史高,你少在这攀附狂言,你是你,太子是太子,只能怪太子错信于你。”公孙贺怒斥史高,想要迅速把史高和太子的关系撇干净。

“陛下,这史高入京才一月,而且还是靠着外戚身份到太子宫中任职,所言所行和太子无关。”石德急忙狡辩,看向史高之时恨不得把史高生吞了。

“陛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若太子偏听偏信……”刘屈牦微微一顿,沉声道:“恐生祸乱!”

“陛下,太子与史高乃至亲,恐怕今日太子之言,未必不为真,微臣请命,彻查太子宫!”左都侯杜康眸光一冷的沉声请命。

“大胆之言,臣请陛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斩首示众。”御史大夫沉声请命,话锋一转盯着太子:“太子,太子宫中出现此等悖逆之言,太子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

“陛下,那史良娣苦求臣妾,臣妾念及史恭为吾汉劳苦半生,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让史高入太子宫为家令,奈何,今日之事,皆为臣妾之过错。”皇后大包大揽,全揽自己身上的把史高和刘据做出切割。

“父皇,母后,还请父皇饶史高一命!”刘据噗通一下跪下来就求情。

史高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一眼,谁是敌人谁是有共同敌人的敌人全炸了出来。

全场也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但他,根本不怕!

汉朝的主客制度何止影响千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个人,为主所谋本就是国情。

家臣对主上的忠义,本就被赞颂,只不过在食物链顶端的这个群体内心知肚明的被放大而已。

但正因为是这个群体,他说出那句话反而没有任何的毛病。

因为他效忠的是太子!

而太子身边太需要这样的声音了。

如果连大汉的太子身边都没有这样的声音,那换他是汉武帝,也要废太子。

汉武帝绝不是一个绝情的帝王,如果仅仅用一个巫蛊之祸就否定,就把汉武帝定性为一个出尔反尔,鸟尽弓藏,怕臣子功高盖主的无情帝王,大错特错。

这里面最典型的便是如今的太子太傅,左丞相公孙贺!

就公孙贺?放在其他朝代,当个打手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打手。

但就因为是汉武帝的太子舍人,汉武帝继位便令公孙贺担任太仆卿,觉得不够又娶了卫子夫的姐姐,觉得还不够,要给封侯,在败多胜少的情况下硬是塞功绩堆到了丞相之位上。

因为丞相之位,只有列侯可任。

汉武帝是一头站在权力巅峰的野兽,这头野兽正在一点一点失去思考能力的让权力失控。

但不管如何,这头野兽一直以来都秉着我是皇帝,我杀你全家你也要为我卖命的疯狂理念。

而这,今日他就是要明确的表态,他就是太子班底,不会效忠汉武帝。

刘据的身上问题太多了。

有秦朝扶苏的思想,也有唐朝李承干的脾性,更有明朝朱标的权力。

更象是这些人的综合体。

或许刘据可以成为历史上无数太子中最合格的继承人。

但成也卫氏,败也卫氏!

如果他穿越的不是史高,而是卫伉,卫不疑和卫登任意一个,说出这句话即便不死都要脱层皮。

但他姓史名高,一个在太子系两大外戚中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入京来太子宫任事的外戚。

“哈哈哈……”就在一片讨伐声中,汉武帝突然大笑声震荡在整座殿宇,平复下来的眼中精芒一闪,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

“继续!”

瞬间!殿中还在沸腾的声音骤然间消失,一个个眉头紧皱的看向汉武帝,又看向史高。

这都不死?

“若陛下废太子,太子不可活,微臣亦不可活。”史高坚定的回答,话语一顿,眸光带上了冷意:“但微臣更多的是悲叹!”

“悲叹什么?”汉武帝象是捧哏一样。

“悲叹太子少傅不配为人师!”史高看向石德!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他不知道刘据进来之后表现怎么样,汉武帝的反应如何,但刘据还能站在那,就算是完成了。

说明汉武帝那仅存的父子情被唤醒了那么几秒,但几秒的父子情过后就是生死局了!

接下来,非生即死!

“你?”石德先是一懵,不是在说造反,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了?

但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急忙请罪:“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也是名门大儒,经史子学,无有不通,对太子殿下亦是倾囊相授!”

“石爱卿稍安勿躁,想必史家令并非此意!”汉武帝和皇后卫子夫中间隔着一条河的一左一右坐在龙椅上,象是唠家常般的语气安抚石德。

“微臣就是那个意思!”

史高语不惊人死不休:“丞相石庆为太子师,教会了太子温润谦和,谨守分寸,却也教会了太子殿下隐忍退让。”

“瑕丘江公为谷梁大家,教会了太子殿下重礼义尚宽和,以民为本,轻徭薄赋,却也教会了太子殿下与陛下政见不合,直言死谏。”

“礼官周仁教会了太子殿下谨慎低调,不结怨,不张扬,却也教会了太子低调避祸。”

“经学博士孔安国教会了太子克己复礼,宽以待人,却也教会了太子重古制,轻权变。”

“还有!”

史高深吸一口气,眸光更加疯狂的振声道:“还有,烈侯教会了太子低调谦逊,谨守储君本分,不涉党争,却也教会了太子殿下谦逊避祸,不结党,不营私,不争权!”

咕噜一声。

整座大殿内所有文武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惊呆了的盯着史高。

要被吓死。

尤其是那句烈侯,噗通一下,全都又跪地杵着头。

刘据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解的盯着史高,不明白为什么史高突然就把矛头对准了哪些曾经教导他的老师。

“好大的胆子,狂言悖逆,当处死!”皇后卫子夫目露寒芒,虽年老体衰,却也威严四射,厉声怒斥。

汉武帝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眸光带上了阴沉之色的盯着史高:“这样的太子岂不是一个仁德的君子,忠义的臣子,体恤百姓的太子!”

“可没有人教太子,君子亦有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君子亦有卫国之勇,破局之谋,权变之达,逆势之争,忠奸之辩,权衡之术,千秋之正,决断之心。”

“太子是储君,大汉的未来皇帝,这些人却要把太子培养为一个正人君子,就是他们的错,就是他们不配为人师!”

史高掷地有声,有要破釜沉舟的打算,豁出去血溅当场,也要把这口锅,扔给太子少傅这个职位上担任过的所有人。

哪怕这些人已经死了,哪怕这些人是名师,是大儒,是功勋。

但这口锅必须要扔过去。

把太子过去二十九年锅一股脑不管原因全扔到这些人的身上。

不是否认功绩,而是不配为人师。

“朕,不是正人君子?”汉武帝顿时面色沉沉,帝威浩荡,眸光如火,盛怒暴喝。

“父皇……”

“陛下……”

刘据,石德,公孙贺一慌的就要出口称赞。

儒家以君子为标榜,皇帝岂能不是君子。

“陛下雄才大略冠绝百王,文治武功震古烁今,内兴礼乐,肇建太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立千年之教化,定万民之思想。”

“陛下推恩天下,固国安邦,统一货币,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察举俊茂,简定律历,辨修旧章,明典制而治道昌,恤民力而黎元安乐。”

“外威百蛮,恢拓土疆,武功赫赫耀寰宇,北击匈奴,西定羌笛,武略西域,东极卫满,南服百越,绥靖西南,抚定诸国而万国来朝,开疆拓土而疆域空前!此乃封天禅土之功绩!”

“古今可称雄主者唯有陛下,功高始皇之拓土,盖过五帝之教化,超逾汤武之兴邦,乃大有为、不世出之圣君,千秋万代,莫能及也!”

史高振振有词的话音一转,振声道:“但唯独,陛下不是君子,尤其不是正人君子,而陛下的皇子,尤其是陛下的太子,更不应该是被一些不可为人师者,培养为正人君子!”

“陛下信重于名师大儒,名师大儒却有负于陛下,微臣为陛下痛心,为太子而悲!”

沉默!

还是沉默!

大殿内的众人都感觉到一阵脊梁骨发凉,看着年轻,甚至是年少的史高,如临大敌!

这是贬低?

这是攀附,这是恭维,这是谄媚,这是在颂赞陛下的功德啊!

谁敢说一个不字?

所以,陛下到底是不是正人君子?

“好一个不是君子,好一个朕不是正人君子!”汉武帝略带上一丝激动,笑出声的拂袖吩咐道:“史卿之言,甚得朕意,当抄送各府,以供瞻仰,以辩真理!”

“陛下圣明,史家令肺腑之言,亦为臣等之言!”这还说什么,龙心大悦,霍光,张安世,刘屈牦,杜康,刘屈牦,也包括石德纷纷拜服。

只是看向史高之时,如临大敌!

好一个巧舌如簧,攀权附势之徒!

“陛下!”

史高不管这些,凶厉的目光盯着石德,顿了顿,指着石德怒:“微臣唯独不指少傅,因为少傅,根本就不是太子老师,是那些谋害太子,觊觎太子之位之人的同党!”

“你,放肆!”石德吓的一个哆嗦,急忙请罪:“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了,陛下昔日曾对太子言,当为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到如今却是子不类父,少傅身为太子少傅,究竟在蛊惑太子什么,让太子与陛下离心离德?”

“这么多年了,少傅又在帮什么人,投靠了谁,让太子殿下步步落后于人,竟连黄门苏文污蔑太子陛下都浑然不知?”

史高打断了石德的辩解之言,厉声呵斥。

话音一落,便拜向汉武帝,叩首请命:“臣请陛下明鉴,太子殿下受奸人蛊惑,与陛下离心离德,此间缘由,皆因少傅!”

安静!

还是安静!

但在安静之中,殿中每个人的面容都在急剧的变化,眼神带着不同的色彩。

刘屈牦眉头在紧皱,带着疑惑,似乎要从公孙贺,石德,史高,太子的身上问出答案,太子宫在内讧?

左都侯的眼神带着沉思,也在从公孙贺,石德,史高,太子,甚至皇后的身上询问,太子宫今日在陛下面前唱大戏?

霍光的眸光带着一丝尖锐盯着史高,带着疑惑,却也带着一丝丝的骇然,拨云见日,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少年,身上带着疯狂的意志!

御史大夫的眸光带着一丝诧异以及暗藏起来了阴霾,好想要厉声叫出来,有人要甩锅,有人要把太子过去二十九年的锅,全甩出去,太疯狂了,真的太疯狂了。

公孙贺的眼神也在疑惑,不明白,但更多的是愤怒,有人在诋毁烈侯卫青,绝不允许。

刘据的眼神也在变化,变得疑惑,变得不解,变得不知所措,一个是教了他十一年,甚至还是少时已故老师石庆之子,一个是让他突然换了一种活法的外侄,为什么突然同室操戈?

石德的眼睛在喷火,可不知道从何处反驳,何处辩解,他只有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皇后卫子夫的眸光也在反复的变化,从凶厉带上了疑惑,又变成了皱眉,突然变得明亮,突然一叹:

“陛下,臣妾匆忙前来,也是听闻太子因调戏长乐宫中宫女,因私德有失被禁足,特来向陛下解释此事!”

汉武帝眸光沉沉,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却是拂袖打断皇后要解释的话头,根本不在乎真假如何的看向刘据:“太子,你认为呢?”

“儿臣……”刘据张口已经在极力思考,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思考的范围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早点走了。

这难道是要他在少傅和家令之中,保一人吗?

“陛下何故要问太子,太子信重少傅,少傅却离心于太子,陛下,太子可是连小小黄门的肆意欺凌都应付不了啊,陛下!”

史高打断了太子的话头,接过话凄惨的哀叹一声。

痛心疾首!

别人不清楚,你汉武帝难道不清楚?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问个嘚!

自古以来的每一代帝王的臭毛病,把太子不当人看的疯狂磨砺,把太子磨砺成自己想要的,符合自己心目中可以继承大统的太子。

太子呢,一边被打压,一边又被放权,然后这个处理不了,那个处理不了,一个一个积压下来,不是造反就是被废,能顺利继位的太子有多少,你汉武帝怎么登上皇帝自己不清楚?

御史大夫,五官中郎将,左都侯,甚至石德本人,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于史高。

实在是……史高的立足点太无解了。

把太子和陛下的离心离德,把太子昔日地位和如今地位,把过去太子所有的言行举止,遭遇行为种种,全部一股脑扔在太子师的身上。

这是在赌,豪赌啊!

“传朕旨意,将太子少傅石德,押入诏狱,听候发落!史高,暂摄太子少傅,为假太子少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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