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的背景音很是吵闹，慕风却象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你说，喜欢我。”慕风缓慢重复，“是哪种喜欢？”
他难以置信，很难想象梁遇颃会一个人而动情，而这个人还恰巧是自己。
梁遇颃看着他：“我刚说的很清楚，有纯粹的喜欢，也有欲望的喜欢，心理和身体都喜欢的那种喜欢。”
说得的确是很清楚了。
慕风感觉刚才被灌下去的那口酒，后劲上头，万分晕眩。
他低下头，趴在梁遇颃的胸口，听他的心跳，的确是很不规则的紊乱。
在为自己而跳动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还先表了白。
“听什么？”梁遇颃哑然。
“听你的真心话。”慕风的耳朵贴在那，如同听诊器一般，辨别真假。
梁遇颃轻拍了下他的后腰：“带你去看个东西。”
慕风晕乎乎道：“好。”
他穿上外套，左手被梁遇颃牵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和烟雾缭绕出去，大概是预料到要喝酒，梁遇颃带了司机。
他们俩并肩坐在后排，挺宽敞的位置，却感觉莫名局促。
“你怎么想。”梁遇颃闲聊似的问。
“感觉很不真实。”慕风抬眼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小声道，“象是酒醉话。”
梁遇颃轻笑了声：“一口酒能醉，那是你。”
大概是认识太久了，从第一次见面，因为自己可怜，梁遇颃就展示出了年长者的友善和关心，直至今日。
他很难判断，对方是在哪一秒动心，又在哪一秒确定。
梁遇颃把他带回了家。
慕风手指勾了下，挠他的手背：“你是想要跟我上床吗？”
他问得好直白，梁遇颃简直气笑：“我在你眼里就只想着这个？”
“是你说的……对我起了欲望……原话嘛……”慕风理直气壮。
梁遇颃：“………”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但只是想表明，不止是纯粹的兄长的喜欢，直接被带偏。
0717看到两人回来，联想到梁遇颃气冲冲出门的场景和那张照片，劝道：“老板老板老板，小孩子贪玩很正常，别打太猛了！！！”
慕风眼睛亮了一下。
梁遇颃皱眉：“不打。”
“你出门前不是说要收拾他吗？把人都带回来了，可不得好好收拾。”0717正色道，“人家已经长大了，玩一玩没关系的。”
“没你的事。”梁遇颃绕过他，带着慕风上了楼。
之前慕风的卧室在二层，一般只在楼下客厅活动，还没去过顶上，是个尖尖的阁楼。
“你要把我关起来啊。”慕风眼睛弯弯，完全没有半点害怕和紧张。
梁遇颃不说话，只是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是一个有点空又很满的房间，空是因为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空空荡荡，满，是因为墙上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心电图。
按照时间排列，满满一墙。
慕风凑过去看：“是你换了心脏之后的检查记录吗？这样看来，你和这颗心脏磨合得不是很好，一点都不稳定。”
“我的手表，会实时记录我的心脏数据。”梁遇颃看着密密麻麻的心电图，“机械心脏是固定频率，但每一次波动，都是因为你。”
满墙的起起伏伏，让慕风呼吸停止。
因为他看到了时间在线最早的那一张，做完手术之后，第一次出现大幅度的跳跃。
“这是做了什么？”慕风指着那个徒峭的折线。
“你象今天一样，趴着我怀里，听我的心跳。”梁遇颃空的时候喜欢呆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回忆，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淅。
慕风喃喃自语：“三年前。”
梁遇颃嗯了声：“如果换心脏更早，记录会不止三年。”
这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梁遇颃不仅喜欢他，还喜欢了很久很久，无声的陪伴，克制的表达，从不逾越，不动声色。
慕风从来没被人这么珍重对待，眼睛慢慢红了一圈：“这个是在做什么？”
“喂我吃蛋糕。”
“这个呢。”
“骑车去春游，你载着我。”
“这个是在干什么？”
“我给你出的试卷，得了满分，你很激动抱了我。”
……
慕风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执着追问每一条折线背后的画面，要确认梁遇颃真的不是在骗他。
“这是你睡着了，躺在我腿上。”
“这是我们去看星星那天，你冲着我笑。”
“这是去游乐场，你牵我的手。”
“这是在家里看电影，你说甜得想谈恋爱。”
……
梁遇颃主动开口，把他们的回忆一条一条重新翻找，剖开展示。
慕风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明明每次看着都那么平静，原来只要靠近一点，就可以从他的心跳里早早窥探爱意。
“我没看出来，我好迟钝。”慕风很轻地眨了下眼，眼角泛起了潮，“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喜欢我……”
梁遇颃是没想到他会哭。
他预想过很多的反应，比如震惊，比如拒绝，比如顺势接纳，但没想到会这么伤心。
“怎么了，哭什么。”梁遇颃伸手柄他抱进怀里，拍了拍后背，“小可怜，怎么被人表白还哭。”
慕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泣不成声：“你喜欢我几年啊。”
梁遇颃嗯了声：“很奇怪吗？你很值得被喜欢。”
这话说得慕风简直要情绪崩溃，说不出话，只是流泪。
他听到梁遇颃在耳边慢慢讲。
“之前是真的觉得你年纪太小了，我是个成年人，那种话没法说，知道吗？”
“我不能诱导你，拐骗你，我比你大五岁，真成骗小孩了。”
“所以就想等你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才敢开口。”
慕风闷闷地嗯了声：“你现在也是在骗小孩。”
在他迟来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了梁遇颃很久的时候，原来那个人早已同频。
“好吧，那我再等等。”梁遇颃声音很轻，“但你不能乱来，再象今天这样，我要罚你了。”
“怎么喜欢人还……这么凶……”慕风指责他。
他才不想等了，想立刻跟梁遇颃谈恋爱。
小时候不懂，后来后知后觉。
他在寺庙给梁遇颃挂许愿牌的那一刻，看到他做手术心疼的那一刻，无数次做实验想要回溯的那一刻，每天写信都想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喜欢了。
但第一次被这么珍重，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认真对待，难免被宠得骄纵：“我现在不答应你。”
梁遇颃没觉得意外：“好。”
慕风想了想，又说：“我要考察一下，要深思熟虑，要反复确认。”
梁遇颃唇角弯了弯，听懂了他的意思：“想要我追你啊？”
那点小心思被戳穿，慕风头也没敢抬，闷在他的颈窝里：“才不是。”
“要怎么确认，每天三餐说我喜欢你够吗？”梁遇颃问。
慕风耳朵都快烧红，他的外套口袋里还藏着梁遇颃的校卡呢。
要是被他发现这么暗中喜欢还拿乔，要被嘲笑死了。
“差、差不多吧。”慕风生涩不已，“还不够，还要别的。”
梁遇颃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滑，摸到了外套里那一块硬的棱角：“口袋里装了什么？”
“我的饭卡。”慕风后背绷紧，心说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看看照片，肯定得很漂亮。”梁遇颃边说着，边伸手往里探。
慕风手忙脚乱推他，抓着他的手腕往外推，慌乱不已：“不许看，拍得很丑！！！”
梁遇颃手指长，无名指和食指夹住一角，已经抽了出来。
他眯了下眼，再熟悉不过的照片，上面清淅印着“梁遇颃”三个字和烂熟于心的学号。
“是拍得很丑，随身带着辟邪？”梁遇颃慢条斯理问。
慕风别开脸，不说话，涨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
梁遇颃拿那张校卡拍他的脸颊：“问你话，随身带着干什么？”
慕风避而不答，直接装死。
五分钟前还在那装高冷要人追呢，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
梁遇颃命真好，凭什么。
梁遇颃唇角勾起，一字一顿说出答案：“你也喜欢我吗？慕风。”
“不喜欢。”慕风说反话，“自作多情。”
这校园卡已经过期一年，慕风还能收藏如此完好，答案再明显不过。
情窦初开的小朋友，真可爱。
“不喜欢，那照片太丑，不要了。”梁遇颃说着就要把它折断。
慕风伸手阻拦他，大声道：“你真的很烦，看出来了还要问！！！”
“既然两情相悦，要谈恋爱吗？”梁遇颃问。
慕风被抓了个正着，非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恶劣出声：“下周校庆，你要是表演唱首歌，我就答应你。”
他故意为难，实在想不出梁遇颃会做这种事，估计唱歌也不太好听，想让对方求着给个台阶。
慕风高傲仰起头，表情狡黠：“怕了吧，怂货。”
“以为我不敢？”梁遇颃微微低头看他，笑着捏他的脸。
“到时候被当众表白，羞了也不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