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叫0717?”
“不知道,随便起的。”
在时间回溯里,梁遇颃什么都不记得,却深深烙印下了这个数字。
0717那么聪明,瞬间就理清了一切:“所以七次,仍然改变不了慕风中枪的结局吗?”
每一次这个时候,梁遇颃都会选择回溯,回到过去,试图改变结局。
可是没有上帝视角,带不回记忆,甚至影响了第一次心脏手术后的记忆,所以只能被命运推动着再一次走到这里。
如同每一次慕风都会挡枪,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的,改变不了。”梁遇颃象是被困在了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不论回去多少次,左右不了别人,改不了走向和结局。”
0717抬头看着他,第一次在梁遇颃的脸上看到这么无力的挫败。
“老板,不要再试了,好吗?”他拨开准备的那些试剂,“再来一次,也不会有改变的,你只会再一次忘记慕风。”
和我。
0717在心里补充,觉得难过。
梁遇颃垂眼,不知道前面七次的自己是如何挣扎做下的决定,他只感觉到心口钝痛。
可能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无法圆满,诸多遗撼,他想回到慕风的十几岁,给他更顺遂的人生,却无能为力。
“这么多的回忆,你真的舍得吗?”0717抓住他的手央求说,“不要再回去了,求你。”
0717也想不通,梁遇颃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明知毫无意义,还是固执回溯了七次。
梁遇颃看着那些试剂,这几年无数次的研究,很轻地叹了口气:“算了,七次都改变不了过去,那就只能改变未来。”
0717看着他转身,小跑着跟着上去:“去哪儿?”
“回医院。”梁遇颃象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真的要机械心脏才能救回他,这个手术我来做。”
0717瞪大眼:“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但你现在情绪这么不稳……”
“我最知道,怎么不让他疼。”梁遇颃说,“我在他身边,他的害怕会少一点。”
0717怔住,不再说话了,只是双手合拢,默默祈祷。
梁遇颃重返医院的时候,宁玉正准备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手术,我来做吧。”梁遇颃按住她签字的笔,“阿姨,把慕风交给我,相信我吗?”
梁兆清先开了口:“你和慕风这样的关系,不适合。”
“您都可以帮我做手术,我为什么不可以。”梁遇颃抬眼看向他,“我会给他一个最漂亮的缝合。”
慕风那么漂亮的身体,不应该留下任何疤痕。
“你确定可以?”梁兆清反复确认。
“可以。”梁遇颃很轻地点了下头,“我也是专业的医生。”
宁玉眼框潮湿,一双颤斗的手紧紧抓住他:“遇颃,宝宝就交给你了。”
梁遇颃换上手术服,无菌消毒后,走进手术室。
慕风中枪过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迷迷瞪瞪地,看到亮着的光柔和出一团光晕,显示出梁遇颃模糊的轮廓。
“梁老师……是您吗?我看不清……”
“我来给你做机械心脏手术。”梁遇颃看着他苍白的嘴唇,低声道,“以后不要乱说话了,一语成谶知道吗?”
那天慕风闹着说要跟他换一样的心脏,没想到真的成了真。
慕风说,两颗机械心脏相爱很酷,可他只是不想让小朋友再受一点痛苦。
“我很高兴……”慕风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轻得象云,“主刀医生是您,会给我……缝合很漂亮对吗?”
梁遇颃嗯了声,轻声安抚道:“会的,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吧,乖宝。我会轻一点,别害怕。”
副手从来没见过梁遇颃手术前说这么多安抚的话,然而前因后果人尽皆知,大家的表情没有调侃,只有沉重。
毕竟爱人替自己中了枪,还要亲自手术,一般人应该很难能够保持淡定。
“梁医生,准备好了,随时开始。”
慕风不怕疼,但唯有一件事,他很担忧。
他的睫毛很轻颤了下:“梁老师,我会忘记您吗?我不想忘。”
“如果忘了也没关系。”梁遇颃声音温和,“慕风,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慕风艰难地看着他,他的阴影倾斜落在自己身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梁遇颃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刚知道,我成功回溯过七次,所以,忘记我也没关系,我们仍然会相爱,每一次,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慕风缓慢闭上眼,唇角很轻地勾起了一点:“相爱七次吗梁老师,那我好幸福……能跟您相爱……好幸福……”
梁遇颃垂着眼:“傻瓜,快到夏天了,做个约定,最晚七月十七日醒过来,我们要见面的。”
“拉钩……这次……不会……失约……”慕风意识不清地昏迷回去,小手指很轻地勾起,落在手术台边。
梁遇颃戴着手套的手指,缓慢弯曲,虚空着跟他的手指扣在一起。
“患者已进入全身麻醉状态,开始手术。”
手术室的灯亮了好久,手术室外好多人在等,明明已经快到夏天,却象是坠入寒冬。
“慕宝,会没事的对吗?”蒋语安一直处于失神,眼睛红肿,完全精神恍惚。
“会没事的,相信遇颃。”陆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人抱在怀里。
金羚一直在双手合十祈祷,还要一边安慰宁玉,大家看上去都很乐观,然而神情依然是藏不住的担忧。
十七个小时的手术。
手术室亮着的红灯熄灭,梁遇颃神情疲惫摘下口罩,推门而出。
“怎么样?他怎么样?”
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梁遇颃回答说:“手术顺利,接下来,就看他身体的排异情况。”
“什么时候能醒呢?”蒋语安看救世主一样的看着他。
梁遇颃摇了摇头:“不知道,只能等。”
他自己做过两次心脏手术,每一次都昏迷数月,慕风没有病例可以参考,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轮流守着。”梁景弋说,“哥,你先去休息,这么长的手术,再熬下去,身体要垮了。”
“我想再陪陪他。”梁遇颃长长舒了口气,此刻才发现手在微微的抖。
手术的每一步,他都无比谨慎,小心至极。
取出慕风心脏的那一刻,梁遇颃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象是跟着被取出,千疮百孔,残破不堪。
明明那么鲜活跳动的心脏,在自己的手上,静止,这让他感到害怕。
慕风被转移进了icu,梁遇颃穿上隔离服进去,坐在床边,手指落在他的发顶。
“是不是很痛?”梁遇颃低声道,“还好你没有对麻醉无效,不然真的太折磨你了。”
他看着自己亲手缝合的针,落在慕风的胸口:“等愈合后拆线,就看不出了,不用担心,我比我爸缝合的技术要好。”
梁遇颃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以前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慕风在说,他听。
他现在后悔,最初对他的态度太冷淡,如果可以,会告诉他,很爱他,会一直爱他。
梁遇颃俯下身,很轻地碰了下慕风的嘴唇:“晚安,爱你。”
这段时间,媒体的宣传铺天盖地。
《梁遇颃大校亲自为爱人手术,七年地下恋感动众人》
《英雄慕风,原是朗木药业的幕后老板!》
《人质家属泪洒医院,民众自发前往为慕风祈福》
……
梁遇颃也去了,和慕风的朋友家人一起。
还是那个寺庙,他拿着平安符出来的时候,恍惚还能看见慕风冲着自己笑眼弯弯的表情。
“你偷听了很久?你也要告白?”
当时自己是那样说的。
梁遇颃低头笑了下,自言自语道:“这样说话确实挺讨厌的。”
“梁遇颃,这边风景好,挂这边!!!”蒋语安一口气求了五个平安符,挂在五根手指头上,冲着他晃了晃。
最近半个月来为慕风祈福的人很多,目之所及,许愿条上密密麻麻都写着慕风的名字。
“看到了吗,现在有很多人爱你了,乖宝。”梁遇颃挑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将丝带绑在了开满小花的树枝上。
-祝慕风小朋友健康平安,长命百岁,忘了我,也没关系。
-2x29年6月22日 梁遇颃祈祷
梁遇颃是这样写的,长命百岁,是慕风老是挂在嘴边的话。
只要慕风可以醒过来,他是真的别无所求了。
梁遇颃手指很轻地拂过丝带,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碰到了旁边的平安符。
上面的字过了好些年,已经有点褪色,鲜艳的丝带在风里翻飞。
梁遇颃伸手抓住了它。
-梁遇颃哥哥,要长命百岁,哪怕身边并无我。
-2x21年8月22日 慕风十五岁生日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