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几乎已经是心照不宣，呼之欲出了。
梁遇颃记得自己的口味，那是当初买了十几种蛋糕里挑选出来的味道。
他连这种细节都一清二楚，那其馀的，应该也都在记忆里了。
“那很凑巧。”慕风把蛋糕吞咽下去。
“再来一口。”梁遇颃很有耐心，把蛋糕拿过来，一勺一勺喂他。
慕风吃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
他从对方的腿上弹跳起身，站到一边，垂眸看着人：“我自己吃。”
梁遇颃抬手，把蛋糕递给他：“今晚还睡这边？”
慕风十分警剔：“你不许。”
今天的社死绝对不会再允许发生第二次。
梁遇颃退而求其次：“这次真的睡沙发。”
显然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不可以。”慕风稍微硬气了一点，“你回去吧，很晚了。”
梁遇颃盯着他看了一瞬，没以前好哄了。
他垂眸给0717发了个信息，重新抬起头：“0717一会儿过来，不许拒绝。”
慕风动了动唇，偏过头恶狠狠把叉子插进蛋糕里。
确实是有点饿了。
他坐在茶几边上，慢吞吞吃完了一整个，起身，把外套扔他身上：“不要了。”
梁遇颃伸手接住：“拉黑三天？”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解决方式，这么久了，还是只会这一招。
慕风嗯了声，木着脸说：“再说，你不忙吗？没手术？”
“升了军衔，现在已经很少上手术台了。”梁遇颃说，“现在更多是管理和指挥工作。”
慕风哦了声，又想多知道一点他的近况，又怕暴露太多，斟酌言辞：“你为什么……放弃盛鼎的继承，如果要争，梁景弋应该争不过你。”
“你很感兴趣吗？”梁遇颃微微抬眼，“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慕风心口发紧，有点呼吸不畅：“现在觉得，权力比家产更重要吗？”
梁遇颃回答他的问题：“是的，以前觉得不重要，但后来发现，要有足够的权力，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慕风睫毛很轻地颤了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其实哪怕是几年前，梁遇颃也已经竭尽全力保护了他。
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他尽力的结果了。
“别太自责了。”慕风意有所指道，“好的坏的都过去了。”
梁遇颃看着他，缓声出口：“但我一直困在一个梦里，出不去。”
慕风很轻地皱了下眉：“是美梦还是噩梦？”
“是……遗撼的梦。”梁遇颃几乎没有为人生中的任何事后悔过，哪怕是第一次做心脏手术，也是坦然接受，但面对慕风，他有太多的遗撼了。
以至于每次想到，明明七年前就早早遇见，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感觉慕风象是碎掉又好不容易拼起来的玻璃，只能轻拿轻放，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靠近他只会让他煎熬，却还是情难自已。
“所以我觉得，现在会比之前处理事情更成熟一点。”梁遇颃低声道，“会好一点吧。”
慕风见过梁遇颃意气风发游刃有馀的模样，所以此刻只觉得心痛，他让梁遇颃第一次体会到了挫败。
他开始苦恼，到底要怎么做，才是真的爱呢。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慕风问。
梁遇颃看向他，无声的眼神就是答案。
昏暗的光线也藏不住他眼底的情意，几乎太让人溺亡。
慕风很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给我点时间，好吗？”
梁遇颃没有为难他，只是起身把外套重新搭在对方的肩头：“0717要到了，早点休息。”
慕风拒绝道：“我想自己安静一下，不用了。”
等梁遇颃出去，慕风打开加密文档里的资料，上面是这几年他搜集的慕明德罪行，字字烂熟于心。
慕阳的心脏，最开始是慕明德献祭给梁遇颃妈妈的礼物，是拉拢梁兆清的投名状。
只是不匹配，没多久就出现了排异，才又换了梁遇颃的。
慕阳是何毕的得意门生，慕风两年前费了很大功夫联系上何毕，至此，也就成了他的线人。
慕阳的遗体一直在慕家冷藏着，要不是最近慕明德状况百出，大概不会有任何接近，再度尸检的机会。
只是前不久查到真相的那一刻，慕风还是很恍惚，命运弄人。
他终于得知了作案动机，可以翻案，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与梁家无关，又有关。
慕风坐在转椅里，拨通了何毕的电话：“面对梁老师，我还是说不出口，要不，这个案子算了吧。”
“你之前让我清空慕阳所有的记录，不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何毕叹了口气，“我刚找人问了问，慕明德最近出事，是梁遇颃做的局，他在帮你报仇。”
“我知道。”慕风垂眼，“他应该记起来了，或者说，根本没忘。”
意识到这一点，慕风就更张不了嘴。
慕明德早晚会被制裁，他们俩双线都在伺机而动，那就只是时间而已，最终会得到大家都想要的结果。
只是，自己的清白，和梁遇颃的痛苦相比，到底哪个重要。
如果他妈妈不需要那颗心脏，大姐是不是就不会死？
自己是不是就不必遭受这么多童年的苦楚？
他能联想的，梁遇颃也必定能联想到。
“刚刚我问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他看着我，他只是要我。”
慕风低声道，“如果事情尘埃落定，我可以永远不叫慕风，以kit的名字跟他生活，也可以的对吗？”
“不需要翻案，慕风已经背负罪名畏罪潜逃死了。”
“也不需要再牵扯慕阳，其馀的罪名依然可以让慕明德无法翻身，身陷囹圄。”
何毕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你不公平，应该没有人想要一直躲在阴暗处，连名字都没有。”
慕风轻扯了下唇：“我一无所有，公平，太奢侈了。”
“慕阳的尸检报告，我备份了。”何毕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告诉我。”
慕风茫然地看着黯下去的屏幕：“我不知道怎么做，以前我迷茫的时候，梁老师会告诉我答案。现在我没办法问他，只能拖着时间交一份空白的答卷。”
“那就看你最想要什么了。”何毕试图开导他，“没有两全的事。”
那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不管经历多少，慕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只是希望梁遇颃开心。
慕风艰难下了决定：“那就删掉吧，不需要了。”
他挂掉电话，听到门口传来轻微响动，大步走过去拉开门，看到0717手足无措站在门口。
“听到了？”慕风垂眼看他。
0717迟缓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老板，老板让我在这里陪你，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在这短短几分钟，0717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量。
慕风没忘，老板没忘，他们仍然记得彼此。
只是，关于往事的真相，连他一个机器人都觉得，太沉重了。
“把录下来的通话记录删掉。”慕风垂着眼，以命令的口吻，“不许泄露一个字。”
0717第一次看到慕风这么有压迫感的表情，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真的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0717太害怕，紧张得浑身都在发颤：“删……现在就删……你不会要把我拆了吧……呜呜呜呜……我不想报废……呜呜呜呜……”
一身的零件哐哐当当直响。
慕风蹲下去，伸手柄他抱进怀里，安抚道：“不会的，你是我们的宝贝。但别告诉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