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曙光照亮辽河平原时,整片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每一个士兵都在默默擦拭着自己的兵器,指尖反复抚过冰冷的锋刃。
所有人都明白,当战鼓擂响的那一刻,天地间所有誓言与承诺都将失去意义。
在这生死场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有手中这把饮血的利器。
要想从这片绞肉机似的战场活着走出去,就必须握紧手中的武器,直到指节发白、虎口崩裂也绝不能松手。
因为下一刻,不是敌人的血染红刀刃,就是自己的血浸透这片土地
干军阵前,卢靖立马高坡,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通过千里镜观察着远方缓缓逼近的女真大军,眉头微蹙。
“传令各营!!!”
他的声音冷峻如铁,“按丙字阵型展开,破虏弩前置三百步。”
身旁的传令兵正要动身,卢靖又补了一句:“告诉王坚,他的右翼可以适当示弱。”
陈平闻言挑眉:“卢帅这是要”
“皇太极不是想要突破口吗?”
卢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们就给他一个突破口。”
与此同时,女真军阵中,皇太极也在观察着干军的布阵。
当他看到右翼高地飘扬的”王”字将旗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传令济尔哈朗”
皇太极对身边的传令兵道,“让他集中剩下的所有铁浮屠,主攻右翼高地。”
“贝勒!!!”
范文程急忙劝阻,“干军右翼地势险要,强攻恐怕”
“正因为险要,才是突破口。”
皇太极打断他,“卢靖定以为我们会避实击虚,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转头对多尔衮道:“你率轻骑迂回到左翼,待右翼战事胶着时,突袭他们的中军。”
“喳!”
太阳渐渐升高,战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
两军相距仅剩五百步时,干军阵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放!”
随着一声令下,前排的破虏弩同时发射。
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女真军阵,瞬间在密集的队列中撕开数道血口。
但女真人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铁浮屠们举起厚重的盾牌,组成一道移动的城墙,继续向前推进。
“果然”
卢靖眯起眼睛,“传令,破虏弩后撤,步兵上前。”
就在这时,右翼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济尔哈朗亲率铁浮屠主力,如一把尖刀直插王坚的阵地。
“来了。”
卢靖嘴角微扬,“告诉李敢,可以动了。”
左翼丘陵后,李敢早已等侯多时。
听到号令,他翻身上马,长枪直指前方:
“弟兄们,随我杀!”
八千铁骑如决堤洪水般从丘陵后杀出,直扑女真军侧翼。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支女真轻骑突然从另一侧杀出,直取干军中军。
为首的多尔衮一马当先,手中长刀闪耀着寒光。
“保护大帅!”
亲兵们急忙结阵。
卢靖却丝毫不乱,反而笑道:“皇太极果然留了后手。传令,让赵破虏出击。”
早已埋伏在黑松林中的赵破虏看到信号,立即率部杀出,正好截住多尔衮的后路。
战场顿时陷入混战。
右翼高地上,王坚正面临巨大的压力。
铁浮屠不愧是女真精锐,即便在陡坡上依然勇不可挡。
“将军!左翼阵地失守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跑来报告。
王坚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沉声道:“放弃左翼,收缩防线。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刻钟!”
他知道,只要再拖住铁浮屠一刻钟,李敢的骑兵就能完成包抄。
与此同时,李敢的骑兵已经突入女真军阵深处。
但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时,突然从侧翼杀出一支生力军。
“是蒙古部落的骑兵!”副将惊叫道。
李敢心中一沉。
他没想到科尔沁人真的参战了。
“不要慌!”
他大声喝道,“结圆阵,且战且退!”
战局瞬间逆转。
高台上,卢靖面色凝重。
他没想到皇太极竟然说动了蒙古人人。
虽然心中有些意外,但是他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波动。
毕竟早在战争开始前,他就考虑好了一切。
像蒙古部落的援军,自然是需要考虑到位的,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吃惊。
“卢帅,要不要让虎贲锐骑上?”陈平急问。
卢靖摇头:“还不到时候。”
他望向右翼高地,王坚的部队还在苦苦支撑。
右翼高地上,王坚接到命令,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弟兄们!”
他高举佩剑,“让这些蛮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大干军魂!”
残存的干军士兵发出震天的怒吼,竟然主动向铁浮屠发起了反冲锋。
就在两军即将碰撞的瞬间,异变再起。
高地后方突然射出无数火箭,落在预先埋好的火油上。
顿时,整个右翼化作一片火海。
“这”
济尔哈朗目定口呆。
他没想到王坚竟然如此决绝,不惜与铁浮屠同归于尽。
火海中,王坚浑身浴火,却依然挺立。
他回头望了眼中军方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随即被烈焰吞没。
“王将军!”
远处的李敢目睹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猛地调转马头,率部杀向火海:“为王将军报仇!”
这一刻,年轻的将领终于明白了老将临终前的教悔。
战场上,从来没有必赢的仗。
太阳升到中天,辽河平原上的厮杀还在继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战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战场上已化作人间炼狱,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脑海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厮杀本能。
按照常理,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伤亡超过三成便会溃散。
但今日这片战场上,所有人都抛弃了这层认知。
没有人去计算伤亡,没有人顾及生死,每一具倒下的躯体都被后续的人踩踏而过。
鲜血浸透了战靴,残肢断臂铺满了大地。
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什么战术谋略都已失去意义。
这里没有迂回包抄,没有诱敌深入,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血肉相搏。
刀剑相交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交织成一首死亡的协奏曲。
而当夕阳西下时,这片土地注定将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