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辕犁么……”
马钧望着秦昊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语气里透着一丝轻快。
此刻的他,心情无疑是轻松的。
过去对秦王的了解,多是从旁人口中或种种传闻中拼凑而来。
那样的印象,终究是虚幻的。
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秦昊,总是高高在上,形象遥远而不真实。
而这几日的相处,却让他看清了许多。
秦昊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和他自己一样。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喜好与情感。
是自己将他神化了,也是自己将他置于高不可攀的位置,终日小心翼翼,唯恐一点过错便会招来责罚。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这双曾改进灌钢法、调试破虏弩、如今又制出曲辕犁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殿下识得他的价值,看重他的技艺,给他荣华富贵,让自己能养的起一家老小,有尊严的活着。
并且殿下还承诺自己,将会在朝廷史册之上记载。
此二物,皆由他马钧所创。
这这这简直是盛世明君,在世圣王啊!
以后谁敢在他面前编排殿下,编排朝廷,那就是他的生死之敌。
那些曾经的徨恐,在此刻化为了涓涓细流般的知遇之感,流淌过心田。
他转身,望向那具在阳光下泛着乌光的新式犁,胸中豪情渐生。
这“曲辕犁”之名,简洁而贴切,必将随同翻涌的泥浪,遍行天下,泽被苍生。
而他马钧之名,亦将因这利国利民之器,有幸镌刻于史册之上。
“监正大人?”
身旁的匠人小声唤道。
马钧回神,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最舒展的笑容,声音洪亮而坚定:
“都听见殿下的吩咐了?
破虏弩的工期要紧,但这曲辕犁的样版和工艺规程,也要尽快整理出来!
来,我们接着干!”
得到秦昊的明确肯定与未来承诺,马钧仿佛卸下了心头千斤重担,整个人如获新生,精神焕发。
他指挥起来沉着有序,言语间充满了干劲。
匠人们虽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监正大人眉宇间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眉目间尽是明朗与笃定,也都不自觉地受到感染。
他们手中动作愈发利落,干劲更胜从前。
军器监外,秦昊刚踏上车辇。
夏德全轻声请示:“殿下,是回宫还是……”
“去京郊大营。”
秦昊闭目养神,淡淡道。
破虏弩量产之事虽急不得,但军队的操练却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脑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现有数量的破虏弩,最大程度地提升边防战力。
车辇缓缓激活,将喧嚣的工坊置于身后。
秦昊不知道,他今日在军器监的一番举动。
秦昊不知道,他今日在军器监的一番举动,不仅稳定了一位能工巧匠的心,催生了未来惠及天下的农具革新。
也在不经意间,暂时抚平了后宫因他而起的一丝波澜。
车辇并未驶向宫城,而是依秦昊之意,转向京郊大营。
抵达大营时,已近午时。
阳光下的京郊大营,占地面积极广,辕门高耸,望楼森严,但与前不久大军云集、旌旗蔽日的盛况相比,此刻确实显得空旷了许多。
京城十二卫,精锐已出其八,分别奔赴各处要隘与边境。
如今留守京畿的,仅剩四卫兵马和秦昊的禁卫军。
禁军驻守宫城,不离皇宫。
左右晓卫肩负京畿治安重担,一卫巡守京城内外,一卫分驻京兆各县,真正驻扎于此内核大营的,便只剩下两卫人马,约五万之数。
偌大的营盘,校场虽依旧平整。
但不少营房空置,巡守的队率间隔也显得稀疏,难免透出一种兵力抽空后的寂聊。
此刻驻守京郊大营的两卫统帅,皆是秦昊的绝对心腹。
一位是统帅“右武卫”的秦毅,乃秦昊的堂弟,自幼一同长大且还是第一批跟着秦昊一同离村参军的,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另一位统领的则是林远,是秦昊的表哥,林家唯一跟着秦昊参军的家伙。
若说卢靖、顾之江等文臣是助他治理天下、开创盛世的股肱。
那么这些以秦、林两家为内核的子弟与旧部。
便是他秦昊统治‘大干’最坚实的根基,是维系他权柄最直接的力量。
听闻秦昊亲至,秦毅与林远早已一身戎装,率亲兵在辕门外迎候。
“参见殿下!”
二人抱拳行礼,甲胄铿锵作响,声音洪亮,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豪迈。
秦昊抬手虚扶:“不必多礼。营中一切可还安好?”
“回殿下,一切安好!
将士们日日操练,不敢有丝毫懈迨!”
秦毅气冲冲的回道,他面容与秦昊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粗犷。
林远则沉稳接口:“只是营中少了四分之三的兄弟,确实冷清了些。
“新兵的训练已严格依照殿下先前颁布的章程加紧推进,只是要形成可用的战力,尚需时日。”
面对当前局面,招募新兵势在必行。
秦昊心中已有规划,他打算借此机会将左右晓卫从日常治安中解脱出来,回归主力串行。
同时,他计划遵循大干旧制,重新设立“五兵营”。
日后京城的巡防、治安等一应事务,都将移交给这个新设的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