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王家旧宅的院子里却灯火通明,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李虎和王五等人围着石桌,风卷残云般地解决着县尉府送来的酱肘子和烧鸡。满嘴流油的王五含糊不清地嘟囔:“娘的,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肉!跟着先生,天天有肉吃!”
李虎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肉是白吃的?这是先生拿命换来的!”
众人闻言,啃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看向屋檐下那个正在擦拭一套古怪铜管的男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心疼。
秦少琅没理会他们的喧闹,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套刚刚由石老头连夜赶工送来的新设备上。这套蒸馏装置比之前那套简陋的雏形复杂了十倍不止,增加了分馏柱和冷凝循环的结构,虽然在现代人看来依旧粗糙,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超越想象的黑科技。
苏瑾端着一盏油灯走近,灯光照亮了她清丽的侧脸,也映出了她眼中的忧虑。
“王县尉那边,真的会按我们想的走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秦少-琅头也没抬,手指仔细地检查着铜管的每一个接口:“他会的。因为他不是一个好官,但一定是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商人,永远不会拒绝一把能撬开金库的钥匙。
他停下手里的活,看向苏瑾:“你记住,对付饿狼,要么你有比它更粗的棍子,要么你有比它更爱吃的肉。现在,我们只有肉。”
苏瑾沉默了。她出身高门,见过太多人心鬼蜮,自然明白秦少-琅话里的意思。只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贪婪上,终究让她觉得不安。
“别担心。”秦少-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难得地放缓了些,“棍子,我们也会有的。会很粗。”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莫名地安抚了苏瑾纷乱的心绪。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在摇曳的灯火下,那份沉稳与冷静,让她第一次在这个乱世中,感觉到了一种名为“依靠”的东西。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黑石镇的气氛变得异常古怪。
“听说了吗?西边王家旧宅那个秦郎中,酿出了一种叫‘烧刀子’的酒,把县衙的官爷都给喝趴下了!”
“何止啊!我二舅家的表哥在县衙当差,说张队正回来后,逢人就夸那酒,说是神仙酿的!”
“真的假的?他不是去抄家的吗?怎么还喝上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那秦郎中不是私造兵器,是在酿酒!县尉大人尝了都说好,还派人送了菜过去呢!”
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黑石镇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钱通,这三天过得如同惊弓之鸟。他布庄的生意一落千丈,伙计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畏惧。他几次想去县城找王县尉解释,却连县尉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不仅没能借刀杀人,反而成了那把刀的磨刀石,把秦少琅这柄“烧刀-子”磨得更亮了。
这一天,正是秦少琅放出话来说要开卖“烧刀子”的日子。
天还没亮,王家旧宅门口就鬼鬼祟祟地围了不少人。有好奇的镇民,有闻风而来的酒客,还有一些明显是镇上大户派来探风声的下人。
钱通也混在人群里,他用头巾遮着半张脸,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眼神怨毒。他倒要看看,这个秦少琅,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辰时刚到,院门“吱呀”一声,准时打开。
李虎和王五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院子中央,一张结实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酒坛,泥封完好。
秦少-琅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粗布麻衣,神色淡然,仿佛被满院子的人盯着的不是他。
他走到酒坛前,也不废话,拿起一把锤子,对着泥封“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地砸开。
“轰——”
一股比三天前张队正他们闻到的,还要浓烈、霸道百倍的酒香,如同炸开的烟花,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甚至飘出了院墙,让外面围观的人群都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的天!这是什么酒!光闻着就要醉了!”
“太香了!太霸道了!”
院子里,离得近的几个酒客更是被这股酒香冲得连退好几步,脸上满是震惊和陶醉。
秦少-琅拿起一个大海碗,从坛子里舀出满满一碗酒。
这一次的酒,比之前更加清澈透亮,在晨光下,宛如一碗流动的琼浆,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他将酒碗举起,对着院子里的人朗声道:“烧刀子,开卖。十斤,一斤一百文,每人限购一斤,售完即止。”
话音刚落,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炸开了锅。
“什么?一百文一斤?疯了吧!”一个庄稼汉模样的汉子叫了起来,“镇上最好的高粱酒,也才三十文一斤!”
“就是!这比抢钱还快!”
“一百文?我能买十斤糙米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这个价格,对黑石镇的普通百姓来说,确实是天价。
钱通躲在人群后,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蠢货!定价这么高,看谁会买!等着砸在手里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一百文?便宜!这酒,就算卖一两银子一斤,老子也要!”
众人回头,只见县尉府的刘管家,在一群兵丁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秦先生,按照约定,我家大人要五斤!”刘管家满脸堆笑,“这是五百文,剩下的,算是我们大人请兄弟们喝茶的。”
李虎上前,不卑不亢地收了银子,然后拿起一个准备好的五斤装葫芦,从大酒坛里开始装酒。
咕嘟咕嘟的灌酒声,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县尉大人,亲自派管家来,一次就买了五斤!
这一下,刚才还在叫嚷价格太贵的那些人,全都闭上了嘴。他们再傻也明白,能让县尉大人看上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
就在众人还在震惊中时,又有几个人挤了进来。
“秦先生!给我来一斤!”
“我也要一斤!”
说话的是镇上的几个富户,他们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可见到县尉府的架势,哪里还坐得住?能跟县尉大人喝一样的酒,这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以后去县城办事,说不定都能攀上关系。